郭翼見她那可愛模樣又沒忍住揉了揉她的腦袋，郭如意趁著這個機會把她那些玩具朋友都給郭翼介紹了一遍，那小方積木叫小綠，形似馬匹的粗糙小木雕叫小馬……
郭翼說實話著實記不住這好些名字，但她還是很認真听郭如意說著，時不時問她自己手上這個叫什麼，那個又叫做什麼。
郭如意每次都很耐心地給郭翼解答，直到秀蘭進來，讓郭翼帶郭如意趕緊洗洗手準備吃飯。
三人吃過午飯以後郭翼這些天以來第一次下午沒有安排，早上見過方警長了，那邊若有新的重要消息，應該會遣人來通知自己，或者至少給些暗示。
劉潛之如今還在停職，這幾天不方便見他，警局那邊沒了劉潛之更是讓郭翼提不起走過去的興趣，至于其他要查清楚的事，恐怕得今晚見過鄒四洋方才能詳細規劃。
可能是這些日子過得太緊張了，還處在那種緊繃狀態下的時候還算好，如今一到閑時，郭翼積攢了好些天的疲憊一下涌了上來，她的眼皮開始有些打架。
秀蘭第一次看見郭翼打盹，郭翼本沒想睡午覺，只是想要打個盹緩解一些疲憊，卻不知不覺趴在櫃台上昏睡過去了。
秀蘭馬上反應過來可能是這些天郭翼太過勞累了，她說到底也還只是個身子骨依舊虛得很的瘦弱姑娘，連日奔走在九港城里，腦子還要不停轉以支撐跟那些老油子斗智斗勇。
加上這姑娘的責任心太重，什麼事都想自己扛過去，著實是累著了。
好在是這天氣不容易著涼，秀蘭輕輕搖了搖郭翼，後者迷迷糊糊稍微醒了一下。
秀蘭道︰“小翼你還是回房里睡吧，好不容易能休息一會兒，在這櫃台上趴著恐怕休息不好。”
郭翼還在半夢半醒之間，只听得秀蘭讓她回房里，便踱著疲憊的步子走進自己的房間，一沾上那床鋪就呼呼睡去。
嘴里嘟囔著些像是，陸小姐我真吃不下了、若柳你看她……一類含混不清的夢話。
此時在她的夢里，她好似又變回了那個李大小姐，跟好姐妹在一起談天說笑，可不知怎麼的，夢里的世界一下子暗了下去。
她一下子從夢境的主人變成了夢境的看客，她看見棺木里躺著的李承歡，周遭的人哭喪著臉，江若柳和陸素娥的臉上掛著還未干的淚痕。
陸星淮的眼角好似也有些濕潤，郭翼此時很想嘲笑他，說怎麼這只論利益的陸先生也多愁善感起來了。
可她卻從陸星淮臉上看出了一種從未見過的悲傷，他那眼淚不是假模假樣，這個男人真的在哭，郭翼又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一直以為在陸星淮心里什麼東西都是明碼標價的。
情誼如此，人也如此，自己不過就是個標了合適價碼，或者說寫明對他利得之處的一個配上合作伙伴標簽的陌生人。
可如今才知道那家伙竟然真的因為自己的離去而展露出這等悲傷。
鏡頭一轉，她又看見李誠亦，那小子看上去好像不在葬禮現場，郭翼本想說這小子果然沒良心，自己再怎麼說也是用著他那最愛的姐姐的身體。
可下一刻，她卻看見李誠亦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猛灌著自己烈酒，一碗一碗將烈酒生生澆進喉嚨里。
然後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李誠亦經歷了什麼，這小子傻頭傻腦沒心沒肺的，竟也有如此讓人心疼的時候。
郭翼還想繼續看看，這世界卻再度變暗，一切仿佛只是她的幻想，她又回到九港郭翼的身體里。
郭翼醒了，眼角掛著些微水光，她不記得夢里見到的一切，只隱約覺著內心有種莫名的傷感，恍惚間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誰，是那個來自現代的大學生郭翼，還是李家的小姐李承歡，亦或是九港的可憐女孩郭翼。
房間里的煤油燈不知什麼時候點亮了，燈影搖曳微煙上浮。
橙黃的火光閃爍著，郭翼就這麼躺在床上，她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對，也想不起來自己夢里見過什麼，隱隱約約只記得好像自己又變回了李承歡。
終于秀蘭的敲門聲把她拉回現實。
“小翼，昨天那個說要付藥費的人來了。”秀蘭道。
“好，我這就起來。”郭翼從床上慢慢撐起自己，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更加清醒了些，然後下床走出房門。
鄒四洋已經坐在藥鋪的櫃台前邊，郭翼先開口道︰“鄒先生晚上好，身上的傷可有好些？若是還疼得厲害，還是要多帶幾貼藥回去繼續活血化瘀的。”
鄒四洋拱手道︰“我的傷好很多了，今日來這里並非單只為了傷勢和藥費。”
郭翼見鄒四洋豪爽，也不打算繼續拐彎抹角，直言道︰“那鄒先生可有做好準備，跟我一同給九龍會招惹一個天大麻煩？”
鄒四洋道︰“想來郭小姐已經知道我的情況了，恕在下牽掛妻兒，恐怕無法跟郭小姐一道斗那九龍會，只能簡單提供些信息供郭小姐取用。”
郭翼問說︰“那鄒先生可知我想要的是什麼信息？”
“洋人采買物資以後，會放在租界約定地點然後由專人取走，但是郭小姐想必不知道，那取物資的人並不會拆開細看其中的東西，洋樓里的醫生大夫乃是自給自足，那洋人病患的伙食則是由專人供給。”鄒四洋道。
郭翼想了想問說︰“鄒先生又是如何得知這些消息的？”
鄒四洋道︰“九龍會當初也讓我尾隨過那取物資的外國佣人，上述所言要麼是我親眼所見，要麼是當初幫史密斯看管洋樓的那些守衛告知，九龍會比方警長膽大得多，故而知道的也就更多，其他事，在下暫時也不能讓郭小姐知道了。”
說罷便起身準備離開。
郭翼聞言沒有強求，而是回道︰“謝鄒先生提供的消息，這些消息助力已經很大，只是在下還有一言贈與鄒先生。”
鄒四洋停下腳步轉身問道︰“您還想說什麼？”
郭翼冷冷道︰“九港城不相信汗水和眼淚，唯有權勢能救尊夫人與令郎于水火，鄒先生踏進這人踩人而活的地方，早已身不由己，還請早做決斷。”
鄒四洋回過頭去再沒轉身，徑直走出藥鋪。
郭翼捏了捏自己下巴，心想是不是剛剛扮演得太像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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