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翼趕忙問道︰“方警長可知是誰？”
“安德魯•薩姆斯，一個洋人富商，具體根腳不是很明確，我只知道他跟我們那些警察上司關系匪淺，前幾天我們剛剛接到消息，保護了他的子女進入租界。”方警長繼續說道。
“那這人年齡多大了？平日可有什麼酗酒暴食的習慣？”郭翼繼續問道。
“大概也有五十出頭，其他這些就不清楚了。”方警長依舊很是疑惑郭翼的問題。
若說後面這酗酒暴食的習慣他還能理解為她調查到的那下令強行帶走盧老板的洋人得病的根由，可前面問那人子女又是為何？
郭翼沉思了一會兒，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叫做安德魯•薩姆斯的洋人很有可能是得了中風昏迷不醒，醫院救治以後依舊沒效果，由是才讓九龍會帶了一些中醫給他治病。
而且這個人跟方警長那洋人上司肯定有什麼未完成的交易或者行賄受賄一類事情。
否則方警長的上司對他應該不會這麼重視，而帶來他的子女，恐怕也是要做個財產見證，若是那人就此撒手人寰，方警長的上級因此也會遭受某些損失，需要通過他的遺產來彌補。
而且兩人的關系或者交易應該是秘密進行的，由是才不希望外人，或者說其他跟九龍會沒那麼密切的洋人知道他們的關系，故而鬧出了九龍會抓大夫這麼個事。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九龍會不察覺的情況下開始向公眾散播這個消息，更重要的是，得讓其他的洋人知道，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方警長的上級對九龍會真正動怒。
方警長見郭翼沉思便問道︰“郭小姐這是想到什麼了嗎？”
郭翼方才從沉思中脫離，回答道︰“我現在大概能明白要向坊間傳出什麼消息才能讓九龍會失勢了，只是難處在于九龍會眼線太多，今日我在租界周邊打探消息，差點就被他們察覺到了。”
方警長道︰“若只是要繞開九龍會的眼線倒也不難，我們警察在民間乃至于九龍會中也安插了臥底，郭小姐想要傳出什麼消息，大可以跟我先說明一下。”
郭翼知道方警長還是想知道對于自己掌握的這些信息和推斷結果，這時候她基本可以斷定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心想就算告訴他應該也無妨。
便說道︰“若是我猜的沒錯，這個‘安德魯•薩姆斯’應該跟您的上司有些不太見得光的往來或交易，今日我查出那人乃是中風，故而猜測他年紀很大或者有暴飲暴食過多的情況，往往這類人更容易中風。”
方警長心說好像我自己也是這種人，听著郭翼的話倒是有些汗毛豎起，萬一郭翼所說的判斷乃是盧老板傳授的醫術判斷，那他也得多擔心自己了。
郭翼見方警長臉色異常，還以為這撞破自己上級和其他人的不當往來是什麼官場上的忌諱，便說道︰“方警長若不方便听這些，我也可以挑其他部分講。”
方警長搖搖頭道︰“沒事，你且說著。”
郭翼心想這人真挺奇怪的，怎麼一會兒一個臉色，于是繼續道︰
“那薩姆斯如今應該正在昏迷，而且租界內的西醫院拿他的病癥沒什麼辦法，于是才強帶這些九港本土的大夫去死馬當活馬醫。”
“而且很可能他與您上級的這些不當往來還牽扯些沒算清楚的金錢賬目，若是那人一命嗚呼了，便讓他親人來做見證，到時候以遺產抵債。”
方警長聞言恍然大悟道︰“那怪不得他不願意讓其他人知曉這事，恐怕我那洋人上司與這個患病的洋人之間所牽涉的交易乃是違反洋人自己法律的事。”
郭翼繼續道︰“所以我們如今只要讓其他洋人知道這麼個消息，之後其他牽涉九龍會的事情自然你的洋人上司就會幫我們解決。”
方警長點頭道︰“我這就安排下去，只是這事要想傳入其他洋人耳朵里恐怕沒那麼容易，一者是那九龍會在租界確實眼線圍得水泄不通，二來也著實是洋人與九港本土民間語言阻隔，消息往來並不通暢。”
郭翼心想那些洋人根本就瞧不起本地人，更別說主動探听民間輿情了，所以還得靠別的手段把這消息傳播出去。
方警長雖說在九龍會與坊間都有臥底，可不知道他這些臥底是真正隱蔽還是說不過是九龍會為了在洋人那里表忠心便甘願接受方警長明面上的牽制。
郭翼不想拿盧老板和自己去賭方警長手下人的本事，她見識過的那些九港警察里頭，除了劉潛之還算有個警察樣以外，其他的不過只是吃著空餉逃避責任的混蛋。
由是郭翼道︰“這件事還請容我再想想，此事事關重大，若是一步走錯，恐怕後果相當嚴重。”
方警長自然清楚郭翼所說的後果，不說她這一家子平頭百姓，就是自己這警長要是犯了探知上級秘辛還四處傳播的大過，恐怕立馬就要被革職查辦，甚至性命難保。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兒。
方警長在想的是若這件事暴露了，他該怎麼保全自己，全推給郭翼這麼個貧民丫頭恐怕洋人絕不會買賬。
思來想去方警長覺得這事根本無解，只能不摻和或者盡力爭取絕不暴露。
前者意味著放棄這次上升的機會，後者又有巨大風險，終于他下定決定，如今他也沒多少往上爬升的可能了，放棄這次從九龍會手上奪權的機會，恐怕自己手上的權力會越來越小，越來越虛。
他跟九龍會有過節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到時候自己徹底失勢一樣是完蛋，不如趁這次機會跟他們決戰一番。
郭翼此時心里則是在想有沒有什麼路子能夠跨過租界的地理局限直接把消息傳到別的洋人那里，他看著方警長，突然想起他們常常參加的酒會宴會。
方警長的應酬說白了就是為結識達官貴人為他升遷提供渠道，到他這一步，能夠管到他的升遷的恐怕就得是九港本土的市長或者地位更高的洋人了。
這豈不是意味著那些酒會宴會會有洋人高層參與？
于是郭翼便問道︰“方警長這幾日可有去應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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