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翼見激他一次不成,便再問道︰“方警長,听聞那九龍會跟洋人有些牽扯,您頂著這層壓力讓警察出動,當真是九港公家的楷模,全國警界的典範!實在讓郭翼佩服不已!”
方警長听得郭翼這夸贊,也明白這小妮子根本就不是真心對自己表達欽佩,他這番話甚至都不主要是說給自己听的。
一旁方湛宏那熱切崇拜的眼神望向方警長,他以前一直以為父親久久混跡官場,早已被磨平稜角,沒想到今日竟還有如此鋒芒,當真讓他刮目相看。
方警長看見方湛宏那眼神,對郭翼這小妮子的手段也更加清楚了,她這麼一來,方湛宏成了自己豪言壯語的見證,若是自己食言,恐怕自家這傻兒子也要頗有不滿。
她這是在拿自己在方湛宏眼中的形象來要挾自己,而且這小妮子當真不簡單,她做出這般這應對恐怕是已經對九港的情勢了如指掌。
她一來不相信自己真會冒著洋人的壓力去跟九龍會正面沖突,二來也不希望這事傳得太廣以至于跟自己鬧得太過,恐怕也有擔憂九龍會應激之下做出什麼過度反應的考量在其中。
所以這妮子選了自家這傻兒子為切口,既給了自己壓力,又避免前邊的顧慮,這小妮子這些天沒怎麼關注過她,竟比當初自己去藥鋪查案時精明了這麼多。
更可怕的是自己當時反復查過她的背景、經歷,核實數遍確認她就是個從小受繼母虐待的可憐平民,無師自通到這等地步,恐怕她還真是個天才。
方警長轉頭對郭翼說道︰“盧老板對我方家是大恩大德,就算再有壓力我也不能對他身處險地袖手旁觀,郭小姐且先回藥鋪,我這就去警局整隊,立即出發尋人。”
郭翼點頭致謝,方警長便轉頭向方湛宏道︰“郭小姐心懷憂慮,恐不好一個人回去,你趕緊收拾收拾,親自開車送郭小姐回家!”
方湛宏也立馬點頭稱是,方警長交代完事情以後立馬再次電話聯絡警局道︰“即刻派輛車到我家來,不要耽擱,盧老板但凡被動了一根汗毛我都要你們好看!”
很快警局的車就到方家門前,方警長再次向郭翼道別,又寬慰了幾句道︰“郭小姐且放寬心,盧老板吉人自有天相!”
隨後轉身上車,朝開車的警察交代幾句以後警車立馬便揚長而去,當然郭翼不熟悉從方警長家到警局的道路,否則她就會發現,方警長此去的方向跟警局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不過她倒也清楚,至少在洋人點頭之前,恐怕方警長不會輕易出人出力,此去大概率也只是跟洋人掰掰嘴皮子求個許可。
方湛宏這廝倒當真單純,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一點沒看出他爹是個怎樣的人,三言兩語就被騙得深信不疑熱血沸騰,就差當場申請加入警局跟他爹一塊除惡揚善去了。
一路上郭翼沒吭聲,她腦子有些亂,盧老板這事雖說已經通知到方警長,可郭翼總覺得這事不會那麼容易結束,她心里自從盧老板離開以後就充滿擔憂,總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方警長的車最終停在租界的一處洋樓前,東南小國的女佣此時正在打掃庭院,這棟洋樓倒是有幾分內陸那些大家族的氣派了,只是這里不屬于國人,而是洋人的地盤。
雖說方警長這麼多年下來早已經習慣了洋人高高在上,可一想起這麼些我大好男兒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給這幫金發碧眼的洋鬼子呼來喝去,任他們圈地為王,總歸心里別扭,于是最後也只能盡量騙自己道這不過是份工作,沒什麼好氣的。
他此來拜訪的乃是洋人在九港的駐租界代表,只是這九港城比起其他城市更加特殊,雖也叫租界,其實整個九港島主島都算是當初割讓給那幫洋鬼子了。
故而他們這些官員實則算洋鬼子雇佣的,他來拜訪的這個,就是明面上那些洋鬼子的頭兒。
管家見是方警長到來,便幫著通報了一聲,這些洋鬼子在九港城大多請的是能兼顧翻譯的國人當管家,這管家跟方警長也熟悉,自然就殷勤一些。
很快管家從屋里出來,領著方警長進入客廳,他朝著那長桌盡頭致禮問好,照舊奉承幾句後方才得到坐下的準允,又閑扯了一會兒終于找到話口讓管家將九龍會的所作所為及可能造成的危害翻譯給那洋人。
而後那洋人嘰里咕嚕說了句什麼,管家听罷後走到方警長身邊,俯身耳語了幾句。
他心里此時終于明白為何九龍會這次竟這麼肆無忌憚了,隨即起身致禮後立刻離開,這事,恐怕他真管不了。
郭翼坐著方家的私車回到藥鋪,時間已近巳時,秀蘭一直在藥鋪等著郭翼回來,見她與方湛宏一同下車,便問道︰“這位是?”
郭翼連忙介紹道︰“這位是方警長的公子……”
還未等郭翼介紹完畢,方湛宏連忙接話道︰“叔母好,我是方湛宏,前些日子承蒙盧叔叔救治方才脫險,今天受家父所托送郭小姐回來。”
秀蘭也簡單回了禮,她現在沒什麼心思听著方警長的兒子掰扯些恩情話,她更想知道郭翼此去究竟結果如何。
方湛宏知道兩人此時心中都在擔心盧老板,自然也要有時間商討後續事務,自己也不好再多打擾,便趕忙告辭開車回家。
待方湛宏走後秀蘭便問道︰“方警長那邊怎麼說?他可願意幫忙?”
郭翼猶豫了一會兒,她不知道應不應該將方警長的實際情況告訴秀蘭,最後還是決定先不要全盤說出,畢竟方警長那一頭恐怕未必能指的上,如今說出來也麼有更多益處,不過是讓秀蘭平添擔心罷了。
于是回答道︰“方警長已經去警局了,他說要自己親自帶隊去尋盧伯伯所在。”
秀蘭聞言心中也沒有盡信,只道是郭翼年少,心思單純,被那方警長三言兩語糊弄去了,此時就算在她面前戳破方警長,恐怕也無濟于事,不過是徒徒增加郭翼的憂慮。
由是點了點頭道︰“好,你盧伯伯行善積德這麼多年,如今正是當得善果的時候,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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