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偶爾傳來的蟲鳴聲，劉長海朝著甲魚坑邊的小屋走去，嘴里喊了一聲︰“長河！”
屋內，劉長河一听是大哥的聲音，就出來迎大哥，說道︰“大哥，你回來啦，嘿嘿！”
劉長海說道“嗯！”
劉長河“一個禮拜沒見我，是不是想我了！”
“嗯？我還真想——給你兩巴掌！”劉長海抬手做了打人的動作！
“嘿嘿”劉長河著跑屋里去了！
劉長海也進了屋坐床上。
劉長河問道︰“哥，你今天在這睡麼？”
“嗯，今天我在這睡！”劉長海應道。
劉長河心想︰太好了，今晚回家還是我自己睡一張床，想怎麼打滾兒就怎麼打！自在得很。
正想著美事呢，就又听到劉長海說︰“你也別回去了，一塊在這給我作伴吧！”
劉長河一听，嘴立馬撅起來了。
劉長海洗漱完畢，躺到床上，看到弟弟撅個嘴，說道︰“行了，別撅著了，都能栓頭驢了，快睡覺吧，明天我還要去買電視機，電冰箱呢！”
“啥？”劉長河原本還耷拉著腦袋，听到這話，又精氣神了，“哥，你說的是真的麼？太好了，咱家也要有電視機了！再也不用去別人家看電視了！”
“哥，咱家買多大的電視？哥，我听志超表哥說你可會掙錢了，要不咱們買個大彩電吧！我同學他們家就有一個大彩電，老氣派了！哥……”
“行了行了，明天起晚了就不去買了！”劉長海趕緊打斷他。
劉長河一听，立馬關燈，躺到床上，還假裝打起了呼嚕。
清晨，天還不亮呢！劉長海就被人搖晃醒了，耳邊傳來劉長河興奮的聲音︰“哥快醒醒，趕緊起來去買電視！”
劉長海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看外邊的天，天還不亮呢。要知道現在剛九月份，天蒙蒙亮那還不到早上5點呢！他懷疑弟弟一宿沒睡。
“7點再叫我！”劉長海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接著睡。
“好的，”劉長河又說道“我先去給你打牛奶去，一會兒再回來叫你。”
劉長河又一次沖進屋子，扯著嗓子喊︰“哥7點了，快起吧，晚了就買不到了！”
劉長海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和弟弟一起回家吃飯。
飯桌上，劉大山放下手中的碗筷，看著劉長海，問道︰“你自己去行不行？要不我套車跟著你去吧！”
劉長海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不用，商場有貨車，送到家才30塊錢。”
“那是三天的工資啊，”劉大山提高了音量，眼中滿是心疼，“怎麼到你嘴里這麼輕松啊。”
“我掙得多啊。”劉長海說道。
劉大山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吃完飯，劉長海先去取錢。他的積蓄原本有一萬二，給了六叔八千，買錄音機花了200多，又購置了鍋碗瓢盆，還買了不少大魚大肉，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就只剩下3600多塊錢了。
可買個彩電都差不多要3000塊錢，這錢明顯不夠。
于是，劉長海先去縣城銀行取了5000塊錢，隨後趕到市里的商場門口。
他站在那兒，觀察著周圍的人。沒一會兒，他就發現一個20多歲、戴著帽子的男子，正看似悠閑地在等人。
劉長海心里清楚，這個應該就是倒賣工業票的。
在1991年，中國仍處于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渡期。
部分重要商品，像家電、縫紉機等，仍需要憑工業票購買。
沿海一些發達地區已經逐步取消工業票，可上谷市要到92年政策才開始放寬，部分商品可以“議價”購買，也就是不用工業票，但價格要比憑票購買貴30左右。
這些倒賣工業票的人，通過各種關系弄到票，再高價賣給有需求的人。
他們一般都有個明顯的特征，無論冬夏，都戴著帽子在商場門口晃悠，看似在等人，實則是在尋找“獵物”。
劉長海深吸一口氣，朝著那個男子走過去，開門見山地說道︰“哥們兒，我想買一台電視機，一台冰箱，兩台洗衣機！”
男子一听，眼楮頓時亮了起來，心里想著這可是來了大買賣啊！
他說道︰“電視機一百，冰箱70，雙桶洗衣機40，一共250塊錢！”
“行，我要！”劉長海說完就開始掏錢。他把錢遞給小伙子，還特意強調了一句︰“給你二百五！”
小伙子接過錢，嘴角抽了抽，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但又不好發作，畢竟這是一筆生意。
買完票，劉長海大步走進商場，徑直來到家電區。他走到長虹21寸彩色電視機前，指著電視問道︰“這個電視多少錢？”
營業員正在整理貨架，听到聲音，抬起頭，有些不耐煩地回道︰“2900！”
劉長海接著又問︰“這個雙開門冰箱呢？”
營業員皺了皺眉頭，語氣里滿是不耐︰“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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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長海沒有在意營業員的態度，繼續問道︰“這個雙桶洗衣機呢？”
這下，營業員徹底忍不住了，提高了音量︰“合著你跑這打听價格來啦！”
要不是看劉長海穿得還不錯，不像是來搗亂的，她早就把人轟跑了。
劉長海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都要，這是票，這是錢。”說著，他從包里拿出票和一沓厚厚的錢。
營業員愣了一下，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變成了驚訝。她接過票和錢，仔細查驗後，說道︰“洗衣機750一台。”
“我要一台長虹21寸彩色電視機，兩台洗衣機，和一台雙開門冰箱，一共多少錢？”劉長海問道。
營業員趕緊拿起計算器， 里啪啦地算了起來，不一會兒，說道︰“6500元，我給您開票！”
“你們送貨怎麼算？”劉長海又問。
“市區十五，郊區20，市周邊30。”營業員回道。
“那先給我把洗衣機送到樂鄉縣城，剩下的電器送到大橋鄉！”劉長海說道。
“繞路加十塊錢！”營業員補充道。
劉長海點了點頭，把6500元遞給營業員，營業員找給他60元。
隨後，營業員把票交給劉長海，開始叫人打包裝車。
這年代，很少有人讓商場送貨上門，所以也不用等，工人很快就把貨物裝好了車。
趁著這個空檔，劉長海又去買了一個室外天線，還有連接天線的線，又買了幾個插座和包皮銅線。
那時候還沒有插排，只有單個的插座。
一切忙完後，劉長海把自行車也放到貨車後斗，押車去了縣城。
到了縣城，他先把洗衣機放到出租屋里，然後又回了趟家。
等貨車到了村里，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因為車後面跟著一群看熱鬧的村民。
大家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這是誰家發財了，買了這麼多電器。
“這是誰家發財了，又是電視又是冰箱的？”一個村民好奇地問道。
“我怎麼看車里坐的像是大山家的長海啊！”另一個村民眯著眼，仔細瞧了瞧，說道。
“你別說，還真是他，難道他真認識香江人啊？前一陣子，都說有香江人來找他！”又一個村民附和道。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啥的都有。
貨車緩緩開到劉長海家門口，王春花和劉小妹正在家里。
听到動靜，她們趕緊出來，一看貨車上的電器，劉小妹高興得直拍手。鄰居們也都紛紛圍了過來。
“春花，你們家發財啦，又是電視機又是冰箱又是洗衣機的！”一個鄰居羨慕地說道。
王春花笑了笑，說道︰“發什麼財，這不長海交了個香江的朋友，過來看他，算是給他的禮物吧！”
這是劉長海提前教她這麼說的。村里人大部分人都信了，只有李文忠心里犯嘀咕，但他誰都不敢說。
大家一起幫忙把東西都抬進屋。
劉長海開始接插座，他用銅線從進戶閘那單跑了一趟線，接了三個插座。
正忙著呢，呼啦啦又來了好幾個人，原來是劉長河、劉建業、三兒他們。
他們本來在幫劉建業搬家，一听說電視機買回來了，都迫不及待地跑過來看。
尤其是劉長河，興奮得眼楮放光，恨不得抱著劉長海親一口。
劉長海看著劉長河那沒出息的樣，又好氣又好笑，真想給他一巴掌。
他沒好氣地說道︰“別在這傻站著了，去甲魚坑那拿根長竹竿，挑粗的長的拿！那邊建溫室大棚剩下的。”
線接完了，冰箱通電了，洗衣機接上水插上電，劉長海把髒衣服放進去，洗衣機開始嗡嗡地轉動起來。
不一會兒，劉長河拖著竹竿回來了。劉長海把天線接在竹竿上，固定在房檐邊上，再連接上電視機，然後開始自動搜索電視台。
隨著電視屏幕上人像的出現，周圍的人發出一陣驚呼。
“有人了！有人了，長海，這麼大的彩色電視機得多少錢啊？”一個村民好奇地問道。
“2900！”劉長海回道。
“這三件電器得多少錢啊？”又有人問道。
“一共5700多吧！”劉長海說道。
院里有個好事的鄰居大聲說道︰“好家伙！這再添點錢都能蓋房子了！”
這話里話外，暗指劉長海家不會過日子，買這些電器還不如蓋房子實惠呢。
劉長海不卑不亢地說道︰“電視機要買，房子也要蓋，等宅基地批下來就蓋房子！”
眾人听了，心里震驚不已，都在暗自猜測，這香江人到底給了劉長海多少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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