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無聲地開了一條縫。
司徒婧婧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貓,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她沒有開燈,只是靜靜地站在病床前,隔著玻璃窗透進來的城市霓虹微光,凝視著風輕揚在黑暗中緊蹙的眉頭和隱忍痛楚的臉龐。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靠近。
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冰冷的雕塑。
後頸處被高領遮掩的暗影羽紋,在黑暗中極其微弱地流轉著,一絲絲精純而冰冷的暗影之力,如同最細密的蛛網,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小心翼翼地探向風輕揚左臂那被繃帶包裹的傷口。
她的暗影之力並非療愈,而是帶著一種獨特的“撫平”和“壓制”特性。
如同在狂暴的岩漿上覆蓋一層冰冷的玄冰,雖然無法熄滅火焰,卻能暫時遏制其肆虐。
暗影之力接觸到繃帶下那狂暴的混沌亂流,立刻引發細微的能量沖突,如同冰與火的無聲交鋒。
風輕揚悶哼一聲,額角的汗珠更多了。
他感受到了那股冰冷的力量,也感受到了其中蘊含的專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他知道是誰。
他沒有睜眼,也沒有抗拒,只是將引導真火的意志更加凝聚,嘗試與那股冰冷的暗影之力形成某種微妙的配合。
另一間病房里,寧娜抱著膝蓋蜷縮在陪護椅上,大眼楮在黑暗中忽閃忽閃。
她看著隔壁病床上依舊昏迷的逍遙旭亮,又看看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小臉上滿是迷茫和不安。
她伸出小手,掌心凝聚起一絲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屬于兔妖的溫潤妖力。
這點力量在地球稀薄的靈氣中如同風中殘燭,但她依舊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讓這絲微弱的暖流穿透牆壁,如同最輕柔的羽毛,飄向隔壁風輕揚所在的病房,試圖為他冰冷的身軀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城市另一端的某處廉價出租屋。
袁雪蜷縮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身上依舊是那件在沉棺村沾染了血污和冥氣的殘破衣裙。
她沒有開燈,窗外城市的光怪陸離透過骯髒的窗戶投射進來,在她蒼白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冰火發簪掉落在手邊,簪身黯淡無光。
她空洞的冰焰之瞳死死盯著自己染血的雙手。
那雙手,曾經被風輕揚握過,也曾用冰焰將他凍結、撕裂。
司徒婧婧那冰冷的控訴,如同魔咒般在她腦中反復回響︰“……是你那失控的冰焰!……你給了他什麼?!是背後捅來的冰焰!是差點讓他神魂俱滅的反噬!”
“我答應……不靠近他……不踫他……”她喃喃自語,聲音沙啞破碎,如同夢囈。
但每當她閉上眼,風輕揚在祠堂冰晶中抱著她的溫度,他撕扯冰臂時那慘烈的畫面,他最後那湮滅一箭的決絕身影……就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靈魂深處!
“不!他是我的!我的!”一股源自詛咒本能的、冰冷而暴戾的佔有欲,如同毒蛇般猛地噬咬她的理智!
冰焰之瞳中,那熄滅的幽藍火焰瞬間死灰復燃,瘋狂跳動!
皮膚下黯淡的魔紋再次浮現,如同活物般扭曲!
失控的冰焰不受控制地從她掌心竄出,瞬間將地板凍結出一片白霜!
但下一秒,劇痛襲來!
強行催動力量引動了體內沉寂的詛咒和蛇神殘留的怨念!
她猛地噴出一口帶著冰晶的黑血,周身冰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火焰,驟然熄滅!
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劇烈地顫抖著,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地板,留下帶血的劃痕。
“呃啊……”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在黑暗的出租屋里回蕩。
冰冷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混合著嘴角的血跡,滴落在凍結的地板上。
答應?那脆弱的承諾在詛咒和本能的撕扯下,薄如蟬翼,搖搖欲墜。
她恨自己的失控,恨那冰冷的詛咒,更恨自己無法控制那份幾乎要焚毀一切的佔有欲!
風輕揚的公寓劉培堂用某種“合理”的方式弄到的臨時落腳點)里,氣氛同樣壓抑。
閻成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城市夜景。
西裝革履的他,身形依舊挺拔如槍,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郁和……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這沒有靈氣、規則脆弱的鋼鐵叢林,讓他感到無比的憋悶和煩躁。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仿佛在懷念龍紋寶劍沉甸甸的觸感。
客廳里,蠟筆晨晨盤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拿著一個叫“平板電腦”的東西,屏幕上是色彩斑斕、畫面高速閃動的游戲。
她眉頭緊鎖,手指在屏幕上瘋狂戳點,嘴里罵罵咧咧︰“見鬼!這破法器反應怎麼這麼慢!大姐大我的冰火輪呢?!”
她試圖調動一絲微弱的冰火之力注入平板,屏幕瞬間爆出一團電火花,黑屏了。
“大姐大!你又弄壞了!”蠟筆小賤抱著新買的薯片原味的),驚恐地看著冒煙的平板。
兔八哥巨大的身軀局促地坐在對他來說過于小巧的沙發上,手里捧著一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漢堡,表情茫然又委屈。
這點東西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他懷念森林里的烤野豬。
逍遙斌杰靠在窗邊,搖著那把扇面破了個洞的踏浪扇,看著窗外陌生的世界,桃花眼中失去了往日的風流,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一絲茫然。
弟弟還在醫院昏迷不醒,前路未知。
風輕揚靠在主臥的陽台上,夜風吹拂著他額前微濕的發絲。
左臂的劇痛在司徒婧婧暗影之力的壓制下稍有緩解,但依舊如同附骨之疽。
他換上了干淨的棉質睡衣,掩蓋了繃帶,但眉宇間的疲憊和虛弱無法掩飾。
他抬起右手,看著掌心。
那里空空如也,曾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鳳凰真火,此刻沉寂得如同死火山。
稀薄污濁的靈氣環境,如同無形的枷鎖,將他牢牢束縛。
他嘗試內視,發現那左臂傷口深處的混沌亂流,如同跗骨之蛆,在稀薄靈氣中反而更加頑固地盤踞著,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新生的血肉和經脈。
現代醫學對此束手無策,劉培堂的丹藥也收效甚微。
地球的安寧,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個巨大的、緩慢消耗生機的囚籠。
他拿出一個在便利店買的、外殼廉價的手機劉培堂給的“活動經費”)。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芒映著他深邃的眼眸。
一條本地新聞推送突兀地跳了出來︰
“城西廢棄工廠區再現不明強光及異常電磁波動,專家稱或為特殊地質活動,警方已封鎖現場……”
風輕揚的目光瞬間凝固在“不明強光”和“異常電磁波動”幾個字上。
一種源自無數次生死搏殺培養出的、近乎本能的直覺,如同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過他的脊椎!
這感覺……絕非普通的地質活動!
他猛地抬起頭,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望向城西那片被城市燈火邊緣的黑暗所籠罩的方向。
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能量波動——冰冷、死寂、帶著一絲扭曲空間的邪惡感——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敏銳的感知中,激起了危險的漣漪!
這波動……與懸棺裂縫中滲出的灰暗氣息,同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