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雪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司徒婧婧的控訴如同冰錐刺心,劉培堂和閻成萬的警告如同重錘,寧娜的啜泣更是讓她心亂如麻。
    她看著風輕揚左臂那恐怖的傷口,看著那依舊在侵蝕他生機的混沌亂流,一股巨大的、幾乎將她淹沒的恐慌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沖垮了她之前那偏執的佔有壁壘。
    冰焰之瞳中瘋狂燃燒的幽藍火焰,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驟然熄滅,只剩下兩潭深不見底的、混亂而痛苦的寒淵。
    皮膚下躁動的幽藍魔紋也緩緩隱沒,只留下冰冷的蒼白。
    她周身那凜冽的冰焰威壓如同潮水般退去,整個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斷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她再次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被徹底擊垮的脆弱和茫然,“……答應。”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司徒婧婧緊握匕首的手微微一松,眼中的殺意稍斂,但冰冷和審視依舊濃烈。
    她並不相信這個被詛咒和佔有欲扭曲的女人。
    “答應什麼?”劉培堂緊盯著她,語氣嚴厲。
    袁雪的目光艱難地從風輕揚身上移開,落在司徒婧婧身上,又掃過寧娜、劉培堂、閻成萬……
    最後,她的視線仿佛穿透了虛空,落在自己染血的雙手上。
    那雙手,曾為他擋過蛇尾,也曾用冰焰將他凍結、撕裂。
    “……答應……”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她肺部生疼,每一個字都像在切割自己的靈魂,“……不靠近他。不……踫他。”她停頓了一下,仿佛用盡了最後的意志,補充道,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除非……他需要……救命。”
    說完這最後一句,她仿佛耗盡了所有的支撐,身體沿著冰冷的斷壁緩緩滑坐在地。冰火發簪“叮”的一聲掉落在手邊,簪尖那點冰藍火星徹底熄滅。
    她蜷縮起來,銀白的長發垂落,遮住了蒼白的臉和那雙失去了所有火焰、只剩下空洞和痛苦的眼眸。
    肩膀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如同寒風中即將熄滅的殘燭。
    司徒婧婧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一些,後頸的暗影羽紋光芒收斂。
    她深深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如同受傷孤狼般的袁雪,冷哼一聲,不再言語,重新蹲下身,更加專注地將暗影之力探向風輕揚左臂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安撫那狂暴的混沌亂流。
    只是她的動作,依舊帶著一絲緊繃的警惕。
    寧娜松了一口氣,但看著袁雪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大眼楮里又閃過一絲不忍。
    她抹了抹眼淚,小手更加用力地握住風輕揚的手,仿佛要將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
    劉培堂和閻成萬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袁雪的“答應”脆弱得如同薄冰,在詛咒和佔有欲的侵蝕下,隨時可能破碎。但現在,至少爭取到了暫時的平靜。
    “此地不宜久留!”劉培堂當機立斷,拂塵指向懸棺方向,那里殘留的灰暗氣息雖然收斂,但依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冥氣侵蝕加劇,必須立刻帶風小友離開!尋找安全之地療傷!”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兔八哥掙扎著背起昏迷的逍遙旭亮。
    蠟筆晨晨攙扶著蠟筆小賤。逍遙斌杰強打精神,用殘破的踏浪扇驅散靠近的稀薄冥氣。
    閻成萬和劉培堂小心地將昏迷的風輕揚抬起,司徒婧婧和寧娜一左一右護持著,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尤其是角落那個蜷縮的身影。
    隊伍沉默而迅速地撤離這片死寂的戰場。
    司徒婧婧在路過袁雪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冰冷的視線掃過她低垂的頭顱,最終什麼也沒說,快步跟上隊伍。
    袁雪依舊蜷縮在冰冷的斷壁下,一動不動。直到眾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消失在翻騰的冥氣深處,她才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
    臉上沒有淚水,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冰焰之瞳空洞地望著風輕揚消失的方向,那里面,曾經的瘋狂火焰熄滅後,只剩下無盡的荒蕪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名為“失去”的冰冷劇痛。
    她答應了。答應不靠近,不觸踫。
    可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佔有欲和詛咒,如同附骨之蛆,在她心口無聲地嘶吼、啃噬。這份“答應”,在她剛剛宣示主權又被現實狠狠撕碎後,更像是一道用鮮血和屈辱寫下的、連她自己都無法相信的脆弱契約。她能守住嗎?在那冰冷的詛咒和滾燙的佔有本能面前,這承諾,薄如蟬翼,一觸即碎。
    殘破的沉棺村在身後被翻騰的冥氣吞沒,如同一個永不愈合的腐爛瘡口。隊伍沉默地行進在荒蕪死寂的大地上,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陰寒之中。司徒婧婧和寧娜一左一右護持著簡易擔架上的風輕揚,他的臉色依舊灰敗,左臂的傷口被司徒婧婧用暗影之力勉強壓制住混沌亂流,但深可見骨的創面和微弱的氣息,如同懸在眾人心頭的利刃。
    劉培堂手持拂塵,青光艱難地驅散著前方愈發濃重的九幽冥氣,眉頭緊鎖。閻成萬拄著斷劍,龍氣微弱,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死寂的荒原。逍遙斌杰背著昏迷的逍遙旭亮,踏浪扇殘破不堪,只能勉強護住一小片區域。蠟筆姐弟互相攙扶,兔八哥渾身浴血,每一步都留下暗紅的腳印。壓抑和疲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咳咳……”黑袍首領虛弱的聲音從古卷中傳出,帶著一種油盡燈枯的疲憊,“九幽冥氣……已深入此界地脈……風小友的傷……拖不得……尋常靈藥……難愈本源……”
    眾人的心沉得更深。
    “那怎麼辦?”蠟筆晨晨忍不住問道,聲音嘶啞,“難道看著他……”
    黑袍首領沉默了片刻,古卷的光芒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仿佛在艱難地調動最後的知識︰“……或許……唯有……歸源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