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龍骨傳來的共振聲突然變調，像是被撒入碎鐵的齒輪組。葉星河手中的源血試管“當啷”落地，汞藍色液體在接觸地面的瞬間凝結成沙漏形狀，沙粒竟是由無數微型骷髏頭組成——那是九眼海盜團的詛咒印記。他後頸的淬體紋路驟然發燙，抬眼便看見艙壁上的隕鐵正滲出蛛網般的金色裂痕，每一道裂縫里都流淌著不屬于這個時空的星軌。
“是時空法庭的傳喚。”星瞳的聲音從操作台後方傳來，平時總是帶著機械音的她此刻罕見地顫抖，“源血淬體引發的法則共振觸發了因果錨點，他們要審判你在源世界創造的新器修分支。”全息投影在她掌心展開，浮現出由骨骼狀光鏈編織的倒三角空間，中央懸浮著滴漏狀的金色巨眼，“三百年前，上代器祖就是在這里被判定為‘因果污染體’。”
葉星河的手指劃過腰間的三瓣劍鞘，殘存在劍鞘上的鴻蒙氣息突然與金色巨眼產生共鳴。他想起在因果回溯中見過的片段︰某個穿著與自己相似鍛體服的人正被光鏈穿透心髒，滴落的血液在時空亂流中凝結成九眼詛咒的雛形。原來早在融合源血時，他就已經踏入了當年器祖未能走完的因果迷宮。
穿過由時間碎片構成的通道時，葉星河感覺每一步都在碾碎自己的記憶殘片。左前方飄過青岩星晨霧中的鍛鐵房，父親握著他的手在隕鐵上敲下第一道印記；右後方是聖天界長老冷笑的臉，“仙骨純血論”的聲波化作實質的金箔刺向他的眉心。當腳掌踏上法庭中央的骨骼狀平台時，所有碎片突然凝固，十二道由星軌組成的身影從十二個方位浮現——正是萬族議會中最古老的因果律掌控者。
“葉星河，編號001號凡修，你在源世界創造的‘源血淬體’分支已造成時空熵值異常。”中央的金色巨眼開口時，整個法庭的光鏈都在同步震動，葉星河清晰看見自己的骨骼投影上，代表源血的汞藍紋路正與代表過去的金紅脈絡產生排斥性火花，“根據《鴻蒙因果律典》第三千七百條，凡擅自改寫種族進化軌跡者，當受‘記憶熔毀’之刑。”
老匠頭的機械臂突然從通訊器里伸出虛影，想要抓住葉星河的手腕︰“他們是想抹除源血淬體的存在！當年器祖就是這樣被奪走了創立法則具現流的記憶——”話未說完，虛影就被光鏈切成碎片，化作無數齒輪狀的記憶殘片飄向巨眼。
葉星河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那些被切碎的記憶里，有他在鍛造艙教導新器徒的場景，有星瞳第一次用因果回溯修復劍鞘的畫面。他忽然明白，所謂的因果審判，本質是高階文明對“凡人突破既定規則”的恐懼。當光鏈即將觸及他後頸的淬體總綱紋路時，他突然調動源血之力，讓汞藍紋路在骨骼表面勾勒出源世界的“法則天平”。
“我沒有改寫軌跡，只是讓鍛體之路多了條岔道。”他的聲音撞擊著法庭的光鏈，每一個字都化作隕鐵錘音，“就像你們允許聖天界修士用仙骨嫁接星核，為什麼不能容忍凡人用源血重鍛骨髓？”他抬起手臂，展示那些在源血淬煉中新生的突觸狀紋路，“這些不是污染，是凡人用三千錘鍛打出來的可能性。”
金色巨眼突然收縮，十二道星軌身影的投影出現裂痕。葉星河看見其中一道身影的袖口閃過九眼骷髏的紋身——原來因果律掌控者中，竟有當年血手海盜團的幕後支持者。這個發現讓他脊梁骨發寒，終于明白為何九眼詛咒能跨越時空追蹤自己︰海盜團不過是明面上的刀刃，真正的因果毒瘤藏在規則制定者中間。
“你們害怕的不是熵值異常，是凡人學會了用你們的法則鍛造自己的道。”他猛然抽出半合一的三瓣劍鞘，劍鞘表面的因果裂痕此刻正與法庭的光鏈產生共振，“看看這個，三百年前器祖留下的劍鞘，其實是他用自己的因果線編織的求救信號。你們囚禁了他的道心，卻沒毀掉他刻在骨血里的鍛鐵意志。”
法庭突然陷入寂靜。葉星河感覺有什麼東西在骨髓里甦醒，那是在源世界熔爐中與法則共生時埋下的種子。他集中精神，讓淬體訣的金紅紋路與源血的汞藍紋路在掌心交織，竟硬生生在時空亂流中捏出一個微型鍛鐵房——正是青岩星上那個充滿晨霧與錘音的小作坊。
“因果律不是用來囚禁可能性的鎖鏈。”他看著鍛鐵房虛影中揮錘的少年，聲音突然柔和下來，“當年我在青岩星被滅門時，以為命運就是塊淬不上火的廢鐵。但後來明白，凡人的道心，就是在明知是廢鐵的情況下，還能揮出第一萬零一錘。”他抬頭望向金色巨眼，瞳孔里倒映著自己用源血重鍛的骨骼星圖，“你們可以熔毀我的記憶，但熔不毀每個拿起鍛鐵錘的凡人心中，那簇燒不盡的火星。”
十二道星軌身影同時顫抖，其中三道突然崩解成光點。葉星河看見那些光點中閃過海盜團成員驚恐的臉，他們的九眼詛咒正隨著身影的消散而褪色。金色巨眼的光鏈第一次出現紊亂，某種類似銹跡的黑色斑點開始侵蝕巨眼表面的法則紋路——那是凡人信念在因果律上留下的鍛打痕跡。
“判定...駁回。”巨眼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銹蝕感，光鏈如退潮般收回，“源血淬體分支...準予存在。但你必須承擔因果錨點的責任——”最後幾個字化作星軌烙印，刻在葉星河的鎖骨下方，“當九眼詛咒的源頭在未來甦醒時，你將成為第一個審判者。”
返回星艦的通道重新開啟時，葉星河撿到了老匠頭殘留的記憶碎片︰那是一段被刻意隱瞞的畫面，上代器祖在被審判前，曾將三瓣劍鞘的最後一瓣埋入青岩星的隕鐵礦脈。原來從一開始，這場跨越三百年的因果閉環，就是兩位凡人器修在時空長河中埋下的鍛鐵暗號。
“老葉，你的骨頭發光了。”星瞳在艙門處迎接他，眼中倒映著他脊椎上新出現的因果鎖鏈紋路，那些紋路正與劍鞘的裂痕完美契合，“就像...就像有人用時間線給你打了個新的劍穗。”
葉星河摸了摸鎖骨上的星軌烙印，突然笑了。他知道這場審判遠未結束，但至少，凡人的器道已經在因果律的鐵壁上鑿開了第一扇窗。當他走向鍛造艙準備記錄新的淬體心得時，源血與舊血在血管里共鳴的聲音，听起來就像無數個時空外的鍛鐵錘，正在同一片晨霧中，敲打出屬于凡人的、永不褪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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