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許平升才緩緩抬起頭,迎著隊長那探究、銳利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染血的牙。
    他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多了一份無人能及的底氣。
    “青峰山……我就是青峰山基地的締造者。”
    “現在,縣城里沒有我的人,告訴我……”
    他的目光陡然變得無比鋒利,直刺對方的靈魂深處。
    “到底,出了什麼事?!”
    締造者?!
    這三個字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阿虎和林的心頭!
    阿虎的眼中瞬間被一種極致的恐懼所取代,連聲音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他們……他們……”
    “他們被‘收割’了!”
    “收割”!
    這個詞,仿佛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魔力,讓周遭的空氣瞬間從緊張對峙,墜入了無盡的詭異與驚悚!
    許平升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他死死盯著阿虎,用盡全身力氣擠出幾個字。
    “什麼意思……把細節,說清楚!”
    阿虎的臉色慘白如紙,仿佛回憶起了什麼讓他靈魂都在戰栗的景象,他開始語無倫次,斷斷續續地描述那地獄般的一幕。
    “怪物……到處都是怪物……”
    “它們……它們沒有聲音,一點聲音都沒有,就像……就像飄在暗處的鬼!”
    “速度太快了!我們的人……青峰山的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阿虎的聲音里充滿了破音,他雙手抱頭,似乎想要將那段記憶從腦子里挖出去。
    “它們的身體……是金屬和肉……對!金屬和血肉扭在一起!像……像從地獄工廠里爬出來的殘次品!”
    “那些手臂,是鋒利的刀刃!一揮……就是一片……一片……”
    “它們不是在殺人……不……那不是殺戮……”
    阿虎猛地抬起頭,眼中是純粹的、無法理解的恐懼。
    “那更像是在執行……執行某個程序,動作精準、冷漠,就像……就像農夫在田里,收割成熟的麥子!”
    許平升猩紅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成最危險的針尖,死死釘在因恐懼而瀕臨崩潰的阿虎臉上。
    “農夫”、“收割”、“程序”……
    這幾個毫不相干的詞匯,此刻在他燃盡理智的腦海中瘋狂踫撞、重組,最終拼接成一個讓他血液都為之凍結的、冰冷至極的輪廓!
    “吼!”
    許平升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野獸嘶吼,他猛然出手,動作快如閃電!
    “撕拉——!”
    一聲刺耳的布帛碎裂聲炸響,許平升的大手如同一只鋼鐵澆築的鷹爪,直接洞穿了阿虎胸前的衣物,死死攥住了他的鎖骨!
    劇痛讓阿虎瞬間停止了無效的顫抖,整個人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地面提起,雙腳無助地亂蹬。
    許平升那張沾滿血污的臉龐,幾乎貼在了阿虎的鼻尖上,灼熱的呼吸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噴涌而出。
    “看著我!”
    他的聲音不再嘶啞,而是化作了地獄深處傳來的寒冰低語,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它們……它們要什麼?!”
    “殺人……需要這麼精準嗎?!回答我!”
    這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怖威壓,竟比那些怪物帶來的死亡陰影更加具象,更加駭人!
    阿虎的思緒被這股劇痛與恐懼強行擰成一團,混亂的記憶中,一幕被他本能忽略的畫面,如同驚雷般炸開!
    那銀色的、閃爍著冰冷寒芒的刀刃……它並非胡亂劈砍!
    “後背……是後背!”
    阿虎渾濁的瞳孔猛然聚焦,他想起來了!
    “它們的刀刃……會沿著脊柱……無比精準地剖開我們的後背!”
    “然後……然後……”
    阿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氣與靈魂,聲音化作了絕望的尖叫。
    “它們會取走……取走里面……一整條的脊椎!!”
    “每個人都一樣!從老人到孩子!它們只要脊椎!!”
    這個發現,比單純的、血腥的屠戮,要恐怖一萬倍!
    那不是屠殺。
    那是……采集!
    許平升的心底冒出一個名字︰聖使。
    許平升緊繃如鐵爪的手指,一根根緩緩松開。
    那不是釋放,而是……丟棄。
    阿虎那具被恐懼抽空了靈魂的軀殼,如同一袋無用的垃圾,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肉響,癱軟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的哀嚎與抽泣,在許平升的世界里瞬間化為無意義的雜音。
    此刻,許平升的大腦,像一台被深海冷卻的引擎,在絕對的寂靜中瘋狂運轉,之前那焚盡一切的怒火,被一種極致的冰冷瞬間凝固,淬煉成一種純粹到可怕的清醒。
    “收割”、“程序”、“脊椎”……
    這些詞匯在他的腦海中不再是孤立的碎片,而是化作一枚枚精準的齒輪,帶著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嚴絲合縫地嵌入一個宏大而恐怖的機械藍圖中。
    這不是屠殺。
    屠殺是混亂的,是情緒的宣泄。
    而他看到的,是一條運轉在黑夜里的、逆向的流水線!
    一條……以人類為“原材”,進行拆解、分類、運輸的……地獄生產線!
    工業化的生物材料采集!
    那被他親手撕碎的怪物,那個名為“聖使”的存在,其扭曲的身影在這幅藍圖的核心處,變得無比清晰。
    進化!
    聖使追求的終極目標,就是進化!
    而任何進化,都需要無法估量的“養料”!這些被抽走的脊椎,根本不是戰利品,它們是……“零件”!是構築更恐怖存在的基石!
    一股源自西伯利亞冰原般的寒流,席卷了許平升的整個靈魂,將他心中最後一絲狂怒的火苗徹底澆滅。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近乎神性的絕對冷靜。
    他終于明白了。
    自己之前所面對的,所拼死搏殺的,或許……連那個恐怖計劃的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那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先遣斥候。
    “它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許平升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仿佛在問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瑣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萬年玄冰中鑿出來的,不帶一絲人類的溫度。
    這股平靜之下掩藏的滔天瘋狂,比任何咆哮都讓阿虎感到恐懼,他被這聲音刺得猛一哆嗦,連滾帶爬地用顫抖的手指指向縣城北方的無盡黑暗。
    “北……北方……它們把那些‘材料’……全都運往了北方……”
    許平升的視線從那片黑暗中收回,如同兩柄淬了冰的利刃,精準地釘在了始終沉默的林臉上。
    那眼神像是在審視,更像是在進行戰前最後的情報確認。
    “他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林的身軀一震,迎著許平升那洞穿人心的目光,他布滿血絲的雙眼中閃過一絲軍人般的決絕,然後,重重地點下了頭。
    一個動作,確認了這場人間煉獄的真實性。
    許平升緩緩閉上了眼。
    原來,聖使……它沒有死。
    或者說,死的那個,從來就不是真正的敵人。
    它背後的那個龐大、未知、視人類為牲畜的存在,終于……從黑暗的幕後,將它那冰冷的觸角,伸到了台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