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腳步聲,在樓下響起了。
有人進來了!
王胖子的瞳孔瞬間收縮到針尖大小,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唯恐發出一丁點聲音。
腳步聲不緊不慢,帶著一種巡視領地般的從容,在一樓的走廊里來回踱步。
每一聲,都像踩在王胖子的心髒上。
許平升依舊一動不動,只是他緊握鋼管的手,指節已經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他在等。
等對方上樓。
如果對方上樓,他會用那根鋼管,在對方踏上第一級台階的瞬間,給予雷霆一擊。
腳步聲在樓梯口停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王胖子甚至能想象出樓下那人抬起頭,看向通往二樓的、黑暗的樓梯口的模樣。
幾秒鐘,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是朝著樓道外走去。
他們……走了?
王胖子渾身一軟,幾乎要虛脫過去,冷汗已經浸透了他的後背。
他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剛想對許平升說些什麼,一只冰冷的手掌卻閃電般伸來,再次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許平升的另一只手,則用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指向窗外。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王胖子順著許平升手指的方向,艱難地扭過頭,透過那道細小的窗簾縫隙朝外看去。
對面那棟樓,同樣是一片死寂。
但在那棟樓的天台上,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靜靜地站在那里。
那人穿著一身破舊的迷彩服,手里……似乎端著一把帶瞄準鏡的十字弩。
他就像一個幽靈,與周圍的廢墟融為一體,如果不是許平升指出來,王胖子就算看上一百遍也無法發現。
他沒有參與搜索,只是站在制高點上,如同一只冷酷的禿鷲,俯瞰著整片區域。
而他瞄準鏡所對的方向,赫然正是他們所在的這棟樓!
王胖子眼中的景象扭曲變形。
那不是十字弩,而是一具高倍望遠鏡。
對面樓頂,那個瘦小的身影,赫然是始終沒有下車的公交車司機!
他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舉著望遠鏡,機械而冷靜地掃視著這片死亡的廢墟。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多余,每一次轉動都精準而高效,如同一只盤旋在九天之上的冰冷鷹隼。
許平升的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攥住,緩緩沉入冰冷刺骨的深淵。
什麼隱藏,什麼躲避,都成了笑話。
他們就像是舞台上被聚光燈鎖定的丑角,自以為是的聰明,在對方那只“鷹眼”的注視下,無所遁形。
那群人根本不是在搜索。
他們是在驅趕!
用腳步聲,用心理壓迫,像牧羊犬驅趕羊群一樣,要把他們這些幸存者,逼向一個早已預設好的屠宰場!
就在這份令人窒息的絕望中,王胖子因為極度恐懼而顫抖的手,忽然僵住了。
他的喉嚨里發出一聲被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小獸般的嗚咽。
他死死指著樓下一處被陰影籠罩的角落,那里堆滿了破敗的家具和垃圾,是之前那支搜索隊完全忽略的地方。
在那片狼藉之中,一具扭曲的尸體無聲地躺著。
尸體早已僵硬,死狀猙獰可怖,仿佛在臨死前見到了世間最深的恐懼。
可他身上那件沾滿污血和塵土的衣服,竟然和樓下那群不速之客,一模一樣!
“他們……他們的人……”王胖子牙齒打顫,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許平升的瞳孔驟然縮成了一個點!
他的視線死死釘在那具尸體裸露的脖頸上。
那里,有一個極其詭異的傷口。
不是利器,不是子彈,而是一個邊緣整齊、深刻見骨的咬痕!
那絕不是任何野獸的牙印,更不像是許平升之前在林中見過的那些野人所能造成!
一股寒意,比死亡本身更加陰冷,從許平升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這個死寂的小鎮里,潛藏著第三方,一股未知的、遠比光頭男那伙暴徒更加恐怖的存在!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毫無征兆地從樓下爆開,撕碎了這片虛假的寧靜!
緊接著,是ak自動步槍狂亂的咆哮聲,槍聲雜亂無章,充滿了開火者的驚惶與失措!
是光頭男手下的聲音!
他們遭遇了襲擊!
許平升一把將王胖子拽離窗邊,兩人脊背緊貼著冰冷的牆壁,大氣都不敢喘。
樓下的槍聲與慘叫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切又重歸死寂。
但空氣中,卻多了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光頭男隊伍的對講機里,傳來一個幸存者歇斯底里的尖叫與哭喊,那聲音斷斷續續,充滿了電波的雜音,卻將無邊的恐懼傳遞了過來。
“怪物!影……影子里有怪物!”
“看不見!太快了!救命!救…… 嚓……”
對講機的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頭皮發麻的電流嘶鳴。
許平升和王胖子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答案。
這個被遺棄的小鎮,根本就不是什麼避難所,而是一個獵場!
是那些未知怪物的獵場!
光頭男這群囂張跋扈的闖入者,自以為是獵人,卻在踏入此地的瞬間,就變成了別人眼中最新鮮、最肥美的獵物!
“跑……平升哥……我們快跑啊!”
王胖子徹底崩潰了,他抓著許平升的胳膊,渾身抖得像篩糠,眼中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跑?往哪兒跑?”
許平升的聲音卻異常平靜,平靜得令人心悸。
他緩緩推開王胖子的手,臉上的凝重與恐懼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帶著血腥味的狠厲。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像一匹在絕境中嗅到血腥味的孤狼。
混亂,才是最好的掩護。
獵人變成了獵物,那麼他們這些原本的獵物,就有了成為獵人的機會!
“別出聲,王胖子。”
許平升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才是我們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