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為什麼不拉我一把!”
“趙工……我的腿……好疼啊,張武,我的腿被啃斷了……”
那不再是模糊的哀求!
而是化作了最惡毒,最清晰的詛咒!
那些犧牲兄弟的名字,化作一根根淬毒的鋼針,狠狠扎進每一個幸存者的腦髓深處!
“媽媽……媽媽我好冷啊……別丟下我……”
一名負責警戒的年輕隊員,雙眼猛地瞪大,眼角竟滲出兩行猩紅的血淚!
他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上,忽然露出了孩子般的,詭異的笑容。
“媽媽!我來找你了!”
他嘶吼著,瘋了一樣轉身,伸手就要去拉那扇通往地獄的車門!
“你他媽瘋了!”
張武目眥欲裂,根本顧不上自己那條快要爛掉的傷腿,整個人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狗熊,猛地從地上撲了過去!
“ ”地一下!
他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徹底失控的隊員死死按在冰冷的車廂底板上。
但沒用了。
車廂內,幸存者們的理智與秩序,已在崩潰的邊緣。
嗚——!
駕駛員一腳急剎,大運重卡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被迫停在了這片濃霧的中心。
所有的光線,都被徹底吞噬。
滋啦……滋啦啦……
無數黑影如同地獄里爬出的水鬼,鬼魅般貼上了車身,用它們那尖銳的指甲,一下,又一下,刮擦著厚重的鋼鐵裝甲,發出那種足以讓牙齒酸倒,靈魂戰栗的可怕噪音。
“閉嘴!”
許平升的太陽穴青筋暴起,但他對耳邊那足以將人逼瘋的精神尖嘯置若罔聞。
他強迫自己,進入一種非人的,絕對的冷靜!
太整齊了。
所有聲音,所有詛咒,都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整齊劃一到令人發指!
這不是圍攻。
這更像一個該死的信號塔,在進行無差別的,範圍廣播!
必須讓他們醒過來!
許平升的眼中,爆出一團血色的凶光。
他猛地抬起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一拳,砸在了自己胸前那猙獰可怖,還在向外滲血的傷口上!
噗嗤!
“吼——!!!!”
劇痛如同一萬伏的電流瞬間貫穿全身,許平升發出一聲不似人類,夾雜著無盡痛苦與暴怒的嘶吼!
這聲純粹物理層面的,來自血肉的咆哮,如同一道炸雷,竟硬生生將隊員們腦海中那片污穢的精神污染,暫時震散!
“都他媽給我醒醒!”
許平升胸口劇烈起伏,鮮血染紅了他半個身子。
“那他媽是個大喇叭!”
“我們去把它砸了!”
他一把從旁邊搶過那台軍用高倍望遠鏡,透過鏡片,在那片無盡的,散發著冰冷藍光的鬼影之中,瘋狂搜索!
找到了!
就在那無數冰冷的藍色鬼影之中,一個與眾不同的,核心處散發著微弱但持續脈動著熱量的,紅色光點!
廣播源!
“許哥……”駕駛員的聲音透過通訊器,顫抖得不成樣子,“前面……前面的路,全被堵死了!我們……我們沒路了!”
“誰說要繞路了?”
許平升的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只有獵人鎖定獵物後,那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抬起手,那根沾滿了自己和戰友鮮血的手指,精準地指向前方那片濃霧。
“看到那個目標了嗎?”
“現在。”
“踩死油門。”
“給我……創死它!”
駕駛員渾身劇烈一震,他看著隊長那雙燃燒著地獄業火的眼楮,一瞬間,將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猶豫,所有的絕望,全都化作了踩下油門的那股,決絕的力量!
吼——!!!
鋼鐵巨獸那顆瀕死的心髒,發出了此生最狂暴的咆哮!
它不再躲避,不再防御!
它以前方那堵由絕望與怨念構成的鬼影之牆為目標,化作一顆悍不畏死的,漆黑的炮彈!
轟然撞入那片純白的,精神地獄之中!
重卡如同一柄攻城的巨錘,蠻橫地將擋在身前那一道道鬼影撞得支離破碎!
黑色的霧氣與扭曲的殘肢在裝甲車頭前轟然爆開,沒有鮮血,只有一股冰冷的,如同墳墓開啟時泄出的腐敗氣息。
許平升的胸口血流如注,溫熱的液體浸透了繃帶,沿著他的作戰服蜿蜒流下,但他仿佛早已將痛覺這根神經從大腦中徹底拔除。
他一把將幾乎崩潰的機槍手推開,自己悍然坐上那尊冰冷的殺戮凶器,滾燙的彈鏈從供彈箱中抽出,發出蟒蛇吐信般的“嘶嘶”聲。
他沒有浪費任何一發子彈。
那台軍用高倍熱成像儀中,整個世界都化作了冰冷的藍與絕望的黑。
只有一處,那處作為廣播源的核心,正散發著如同惡魔心髒般,一下下搏動著的,邪惡的猩紅!
“吼!”
許平升的喉嚨里擠出一聲壓抑的獸吼,將自己的靈魂與那尊鋼鐵凶獸徹底融為一體。
他用重機槍噴吐出的熾熱火線,在那片密不透風的鬼影之牆上,硬生生犁出了一條筆直的,通往那顆紅色心髒的死亡通道!
噠噠噠噠噠——!!!
子彈撕裂鬼影,發出一種像是用烙鐵燙入冰塊的,令人牙酸的“滋啦”聲!
隨著距離的瘋狂拉近,那股直接作用于腦髓的精神尖嘯開始出現劇烈的扭曲與失真,仿佛一台老舊收音機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信號瀕臨崩潰!
這無疑證明了許平升那瘋狂的判斷,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一絲被逼到絕境後,野獸般的求生希望,在每個人的心中轟然燃起!
就是現在!
許平升的瞳孔鎖死了那團越發清晰的紅色光暈,那是一個蜷縮成一團,比其他鬼影更凝實,更怨毒的怪物!
他扣死了扳機!
最後的幾十發子彈,形成一道濃縮到極致的,毀滅的金屬風暴,精準地,將那個作為“廣播源”的怪物徹底籠罩!
噗——!!!
那怪物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最後的詛咒,就被狂暴的動能瞬間撕成了最原始的,冰冷的黑色塵埃!
嗡……
所有人的腦海中,那片喧囂到足以逼瘋神明的精神污染,戛然而止。
世界,從未如此安靜。
車廂內,只剩下引擎瀕死的喘息,和隊員們如同破風箱般,粗重而貪婪的呼吸聲。
贏了……
一名年輕隊員的臉上,露出一絲劫後余生,混合著茫然與狂喜的,扭曲的笑容。
然而,許平升那雙燃燒著地獄業火的眼楮里,沒有半分松懈。
他死死盯著車窗外。
那片濃得化不開的,仿佛有生命的濃霧,沒有絲毫散去的跡象。
“滴答……”
“滴答……”
一聲詭異的,仿佛液體滴落的聲響,從正前方傳來。
正對著重卡車頭的,那面本該是堅不可摧的巨大山壁,此刻,竟如同被烈焰炙烤的蠟油,開始融化!
不,那不是融化!
是蠕動!
灰黑色的岩石,正以一種違背所有物理法則的姿態,緩緩剝離,重組,向上攀升!
一張!
十張!
上百張痛苦到極致,卻又充滿了無盡惡意的扭曲人臉,從那蠕動的岩石中浮現、凸起,無聲地張開它們的大嘴!
一頭根本無法用任何已知生物學去形容,由山岩、陰影與無數亡魂面孔構成的龐大“母體”,正從山壁之上,緩緩掙脫而出!
它才是這片“鬼見愁”真正的,唯一的主宰!
之前那個狡詐的陷阱,那無數的鬼影,那足以逼瘋任何人的精神污染……
不過是它用來戲耍獵物的,微不足道的,耳目與傀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