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雪花,落在通訊室的窗玻璃上。
它沒有融化,只是靜靜貼著。
像一只死去的、蒼白的眼楮。
“核冬天……”
技術員的聲音,像被掐住喉嚨的游魂。
通訊設備里,那代表末日倒計時的滴答聲,仍在冰冷地繼續。
許平升轉身,大步走出通訊室。
孫劍軍緊隨其後,拳頭攥得骨節發白。
“召集所有人,廣場集合。”
命令穿透死寂,不帶一絲溫度。
廣場上,寒風卷起地面的塵土。
幸存者們被驅趕到一起,臉上寫滿困惑與不安。
那些剛被收編的小南村成員,更是瑟縮在人群邊緣。
一片又一片灰白的雪,從鉛色的天幕飄落。
落在人們的頭發上,肩膀上,帶著一種不祥的冰冷。
“那是什麼鬼東西?感覺好冷。”
“是灰吧……”
竊竊私語,被恐懼扼殺在喉嚨里。
許平升站上旗艦重卡的引擎蓋。
他的身影,在陰沉天光下,如一尊鐵鑄的雕像。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張惶恐的臉。
“九十天。”
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髒。
“九十天後,長冬降臨。”
“我們頭頂的天空,將被核武器揚起的塵埃徹底封鎖。”
“陽光消失,氣溫驟降,地表的一切都將凍結。”
“舊世界,將在九十天後,迎來最後的葬禮。”
沒有安撫,沒有欺騙,只有最血腥的真相。
人群死寂了一瞬。
隨即,壓抑的堤壩轟然崩塌!
“不!這不可能!”
“騙人的!你在騙我們!”
絕望的哭嚎,尖叫,詛咒,匯成一股歇斯底里的音浪。
末日不是怪物,也不是饑餓。
末日,是一個精準的、無法逃避的死期。
這比任何酷刑都更殘忍。
就在恐慌即將化為暴亂的瞬間。
“都給我閉嘴!”
許平升的咆哮,如驚雷炸裂。
那聲音蘊含的意志,竟硬生生壓下了所有嘈雜。
他指向不遠處那片熱火朝天的工地。
“看見那里了嗎?”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跟過去。
那里,是一座巨大溫室的鋼鐵骨架。
“那不是溫室!”
許平升的聲音,開始注入一種詭異的、瘋狂的魔力。
“那是一座‘生態球’!”
“一座能隔絕核冬天,能抵御嚴寒,能自給自足的堡壘!”
“一座能讓我們活下去的,方舟!”
他的手臂猛然揮下,斬斷舊世界的最後一絲留戀。
“舊世界正在死去,那就讓它去死!”
“我們親手埋葬它!”
“然後在這片廢土之上,建立一個屬于我們的新世界!”
極致的絕望,被更極致的瘋狂引爆。
幸存者們呆住了。
他們眼中的淚水還未干涸,恐懼還未散去。
一種全新的,病態的,混雜著狂熱與崇拜的光,卻重新燃起。
對,活下去!
既然舊的世界已經宣判死刑,那為何不砸碎它?
為何不親手,建立一個屬于自己的新秩序?
那是一種信徒般的光芒。
醫療室的窗邊。
陳大海靠在床上,听完了這一切。
他看見廣場上,那些前一秒還在哭嚎的人。
此刻,眼中竟燃燒起火焰,握緊了拳頭。
他看著遠處那個站在車頂,如同神明般宣告未來的男人。
那吞天噬地的野心,那玩弄人心的手段。
讓他第一次,感到了徹底的,來自靈魂層面的碾壓。
自己想的,不過是佔山為王,當個土皇帝。
而許平升……
他想當這個末世的,創世神。
自己所謂的蠻橫與狠厲,在他那冰冷的秩序面前,幼稚得可笑。
斷腿的劇痛,遠不及此刻心中那份被徹底擊潰的寒意。
他輸了,輸得體無完膚。
基地的臨時會議室內,空氣因“生態球”計劃的啟動而帶著一絲灼熱的躁動。
一張巨大的工程圖紙鋪在幾張拼湊起來的桌子上,許平升修長的手指,在圖紙上一個標紅的區域緩緩劃過。
“第一期,能源核心與水循環系統,必須在二十天內完成地基搭建。”
他的聲音,像冰冷的刻刀,將任務精準地烙印進每個負責人的腦海。
在場的干部們,無論是青峰山的老人還是被收編的新血,都屏息凝神,眼中閃爍著一種被末日到絕境後,破釜沉舟的狂熱。
就在這脆弱的希望即將凝聚成形之際——
“——嘀!!!!!”
一聲撕裂耳膜的尖銳警報,毫無征兆地劃破了整個基地!
那不是演習的常規鳴笛,而是一種瀕臨極限,帶著淒厲與破音的哀嚎!
會議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緊接著,通訊器里爆發出混亂的電流噪音與一個年輕哨兵因為極度恐懼而扭曲的喊聲。
“西側!西側哨塔!我們……我們擋不住!”
“子彈……沒用!這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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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叮——!”
通訊器里傳來突擊步槍徒勞的射擊聲,隨即被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子彈撞擊在鋼板上的清脆跳彈聲所取代!
“它們的皮是灰色的!像石頭!我的天!它們不怕子彈!”
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一聲骨骼被暴力折斷的脆響和死寂的沙沙聲。
會議室里,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
一種前所未見的,對常規熱武器具備高度防御力的變異體!
這個消息,如同一盆冰水,澆滅了所有人心中剛剛燃起的火焰。
“騙局……全都是騙局……”
一個沙啞的,如同夢囈般的低語,從人群的角落傳來。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原小南村的成員,正渾身篩糠般顫抖。
他叫李偉,曾是陳大海手下的一名小頭目,此刻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他看到了,他親眼從了望口的縫隙里,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
子彈在那怪物灰白色的皮膚上,濺起一串串微不足道的火星,然後被無情彈開。
那不是生物,那是行走的,帶著利爪與獠牙的絕望!
李偉的瞳孔驟然放大,理智的弦,應聲繃斷!
他猛地跳起來,狀若瘋魔,一把推開身邊的人,沖到會議室中央。
他顫抖的手指,先是指向窗外那座正在搭建的鋼鐵骨架,然後猛地轉向孫劍軍,聲音淒厲得像夜梟啼血。
“生態球?方舟?全是狗屁!”
“你們看到了嗎!那些怪物在進化!它們越來越強!”
“等我們把這個鐵棺材造好,外面的怪物早就變得能把它當罐頭一樣撕開了!”
孫劍軍臉色一沉,眼中殺機暴現,厲聲喝道︰“李偉!你他媽瘋了!閉上你的臭嘴!”
“我瘋了?我看是你們都瘋了!”
李偉笑了起來,眼淚卻順著他骯髒的臉頰滾落,那笑容比哭更難看。
“他許平升根本不是想救我們!他是在給我們所有人,建造一座華麗的墳墓!”
“他要我們像奴隸一樣干活,榨干我們最後一點力氣,然後把我們關在里面,等死!”
這番話,如同一顆投入油鍋的火星,瞬間引爆了那些本就搖搖欲墜的小南村降兵。
他們眼中的狂熱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破謊言後的恐慌與被煽動的憤怒。
“對……李哥說的對,我們憑什麼給他們當牛做馬?”
“搶!搶光倉庫里的糧食和汽油!我們自己逃!”
“沒錯!與其被圈養起來等死,不如沖出去賭一把!”
恐慌是會傳染的瘟疫,剛剛凝聚的士氣,在這一刻瞬間面臨土崩瓦解的危險。
一名負責監工的青峰山老隊員,怒吼著擋在李偉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雜種!是許先生收留了你們!”
李偉被恐懼徹底吞噬,他眼中迸發出野獸般的光芒,不知從哪摸出一把磨得鋒利的鋼筋,朝著那名老隊員的腹部狠狠捅去!
“去你媽的!”
“噗嗤——!”
鋼筋入肉的悶響,讓整個會議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那名青峰山的老隊員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腹部汩汩冒出的鮮血,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
“殺人了!他殺了老王!”
“媽的!跟他們拼了!”
青峰山的成員雙目赤紅,瞬間拉動槍栓。
而小南村的人也在李偉的煽動下,紛紛抄起手邊的工具,與他們對峙起來。
一場血腥的內亂,一觸即發!
脆弱的聯盟,在真正的絕望面前,不堪一擊。
信任,瞬間化為烏有。
只剩下最原始的,為了生存而彼此猜忌、殺戮的野獸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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