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鄭慶仁的一個對視，讓張秘書很不舒服。
在張秘書長眼里，鄭慶仁應該低著頭，弓著身，諂著笑，等自己來訓話。而此時仰個頭，睥睨的氣勢，比自己都足！
張秘書長目光挪開了下，看了下跟在鄭慶仁身邊的兩個人。
女的應該是鄭慶仁的姐姐，鄭潔欣。
雖然也是抬頭挺胸的注視著這邊，但當張秘書長視線移過去，鄭潔欣有些躲閃，雙手在褲邊小幅度的磨蹭。
另一個年輕人，在鄭潔欣身後的半步，目光迷茫的看著人群，應該是鄭慶仁的發小，什麼名字，張秘書也沒去記，沒必要。
就是這幫農民，把一個經營不善，工資都發不出來的國營小廠，干出了半年二百多萬的銷售額，而且還在節節升高。
也就是鄭潔欣讀過書，在單位工作過。鄭慶仁和那個發小，就是個在鄉下不務正業的混子。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能制造出好騎的三輪車？還想出了各種新奇的銷售策略，讓三輪車在周邊縣市熱銷。
走狗屎運嗎？
還是真的像調查的結果，某些人的利益輸送？
張秘書知道，調查結果是人為控制的，並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可這種利益輸送的猜想，在很多人的心里，都已經落實。甚至，都想到了背後的人。
鄭慶仁搶劫、q奸案，原本已經定性，就等著提起公訴，審理判決。以去年嚴打的情形，一定會被判槍斃。結果某一把手的親弟弟調去這個辦案小組，沒幾天，就把這個案子翻了，還找到了案件的真凶。以此得了個功勞，升任了刑偵大隊的大隊長。
接著在這個大隊長的調和下，洗冤的農民青年從農機廠那里承包了被放棄的車輛廠。一個農民，坐了幾個月的牢出來，轉身成了一個廠的廠長，多麼的傳奇。
就這麼在平和縣發生了。
“鄭慶仁，你的事跡我听說過。或許你應該感謝在里面五個多月的經歷，讓你遇到了改變你命運的事和人。”
張秘書對著鄭慶仁說了一句莫名的話後，仰起頭對著人群大聲的說道︰“這幾年，國家經濟改革的政策層出不窮，就是為了促進社會經濟的持續增長、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和實現社會公平與穩定。這些政策是空前的、新穎的，沒有經驗可提供，要摸著石頭過河。但是，不允許任何人在過河的時候，渾水摸魚。
國家的提出廠長經理）承包制，要單位和工廠內有能力的人自告奮勇，然後經過競爭，才能把這些單位或工廠承包。我們縣之前就歪解了國家的政策，把單位和工廠當成了一塊肥肉，隨意的交給其他人。甚至是沒讀過書，人品有問題的農民都能承包國有工廠，把控國有工廠的財務、人事、生產銷售，把全民所有財產，當成私人財產。”
說到此，目光落在了鄭慶仁身上。
鄭慶仁臉色平靜。
但內心已經怒了起來。
這個張秘書長，前面的話冠冕堂皇，後面的話就有所指，最後幾句，就是赤裸裸的攻擊。
這不是要收回車輛廠那麼簡單了。
這像是一場斗爭。
鄭慶仁也被當成了出頭鳥。
張秘書長看鄭慶仁沒什麼反應，冷笑了下，從身邊的方主任手中接過了兩張紙。
抻平了，瞅了一眼，主要內容說了起來︰“根據縣委的指示，由縣委牽頭，多個部門組成的平和縣國有單位和工廠承包調查組對平和縣車輛廠等多個單位和工廠承包情況進行了調查，發現這些單位和工廠的承包過程不符合地區相關的程序，承包人員資質也不符合相關政策的要求。根據調查結果，縣委決定，立即收回平和縣車輛廠的承包權，並對相關責任人進行追責處理。”
“鄭慶仁，現在要對車輛廠停工封存，清點資料財務。我正式通知你們所有人員，立即收拾私人物品，經過工商人員 檢查後，離開車輛廠。近期也不要離開平和縣，隨時接受相關工作人員的問詢。”
張秘書長目光又落在了鄭慶仁身上︰“有沒有問題？”
鄭慶仁看著張秘書長手上的紅頭文件，還有末尾鮮紅的大章，也笑了起來︰“當然有。”
向前走了一步，臉突然冷了下來，語氣也冰冷的說道︰“張秘書長，我想問下，剛才你口中說的，沒讀過書、人品有問題的農民，是誰？據我所知，縣里實行廠長經理負責制的單位和廠長，只有一個是農村人吧？”
縣里實行經理承包制的國營單位有幾家，但是承包經理，都是這些單位的員工或者相關工作的人員，也全都是城鎮戶口。縣里實行廠長承包制的國營廠，只有車輛廠一家，廠長鄭慶仁，農民。
方主任也向前一步，幾乎貼著鄭慶仁，斥道︰“鄭慶仁，干什麼，怎麼和領導說話的？”
鄭小偉此時也走上前兩步，擋在了方主任身前。
鄭慶仁掃了方主任一眼，繼續看向張秘書長︰“我心里有疑惑，所以想請領導答疑！”
方秘書長拉下了臉，盯著鄭慶仁，滿眼的不屑，洪亮的聲音說道︰“只有一個農村人？那應該就是這一個農村人！”
鄭慶仁的怒，顯示在臉上，同時聲音提高，喊道︰“方秘書長，你是領導，需要審慎思考後說話，指責一個人的人品有問題，應當有相應的證據，如果沒有實質的證據，那就是說你這個領導人品有問題。因此我想問你，憑什麼說那個農民，人品有問題？”
方主任再次喊道︰“鄭慶仁，閉嘴！”
站在一邊的盧局，也出聲道︰“鄭慶仁，你對誰說話呢？”
孟磊也趕忙吼道︰“鄭慶仁，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吼？”
周圍的人也一片嘩然，雖然方秘書長沒有指名道姓，但是現場的人，都能听出來，方秘書長說的就是鄭慶仁大字不識，人品不行。
可畢竟是領導，說了听就行了。
沒想到鄭慶仁竟然敢當面對質。
很多人都欽佩鄭慶仁的這股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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