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梳著打著油的中分，灰色的毛呢大衣，腳下的皮鞋也擦得 亮。
圓臉，眯眼。
剛剛說的話，明明有一股嘲諷，但是從中年人眯著的眼看，像是帶著巴結的笑。
沒等鄭慶仁回話，中年人繼續說道︰“走吧。”
說完，轉身就朝門外走去，鄭慶仁緊跟了上去，好奇的問︰“去哪？”
中年人沒回頭，出門右拐︰“你不是要提電視機嗎？當然去倉庫！”
鄭慶仁有點不明所以了，剛剛還說沒貨，現在又說去倉庫。
跟在中年人後面走了一百多米拐進了一條小路。又走了大概二百多米，到了一處平房，推開黑色的大門走了進去。
“有沒有介紹信，怎麼付款？”
“沒介紹信，現金付款。”
中年人沒有接話，穿過了一間平房，進了一個院子，左拐進了一個小門。
到了里面才發現，里面像是一個小型的電商店，有著貨架，還有櫃台。貨架上擺放著兩三個樣式的電視機，還有收音機，小型冰箱，照相機等。
“要星宇牌十四寸電視機，”中年人朝著貨櫃後面的二十來歲女孩說，然後扭頭問鄭慶仁︰“對了，你能要幾台？”
“二百台。”
中年人小眯眼睜大了些︰“啥？”
櫃台里面的女孩，看了看鄭慶仁，說︰“牛哥，你領錯地方了吧？”
被叫做牛哥的中年人仔細打量了一下鄭慶仁人，上身是個手工縫制的棉襖，下身黑色的褲子，皮鞋倒是新的，背著一個黑色的包，穿著上來看，不像是能采購二百台電視機的人，氣質倒不一般，說︰“你豪縣過來的，要二百台電視機，還沒帶介紹信？”
不管是個體經營部還是集體經營部，就算是在電視機銷售旺季，能進個二三十台電視機都已經屬于大戶了。
一次性進二百的電視機，一般都是二級批發點。
鄭慶仁一是沒有介紹信，二是現金提貨，中年人不會把鄭慶仁往批發部想。再說，如果鄭慶仁真是批發點的人，應該也知道穎陽地區那邊的情況，不可能到淮中進貨。
此時鄭慶仁也大概知道了這個中年人的身份，也就相當于一個黃牛，在長城器材公司有點關系。有長城公司做不了的客戶，就介紹給這位中年人。
眼見中年人有點懷疑，鄭慶仁直接問道︰“二百台十四寸黑白電視機，不管品牌有沒有貨？”
中年人沒回答，而是拉著鄭慶仁出了門，來到了院子︰“你是豪縣哪個單位的？”
“你別管哪個單位的，有沒有電視機現貨？我現金付款。”
中年人遲疑了一下，電視機可是緊缺物品，根本不愁賣。可是不愁賣和高價賣，是兩回事。
比如淮中商場上的“飛躍”、“金星”、“凱越”等名牌的十四寸電視機的零售指令價格是384元每台，之前長城器材公司從大滬采購的雜牌電視機，在大滬就地以零售價格賣給經營門部，這些門部再加價一些批發給零售店，零售店再加價賣，結果從零售店、經營門部到長城器材公司，全都被物價部門處理處罰了一遍。
雖然雜牌電視機的價格不在管控範圍內，但官方那邊不允許雜牌電視機的批發零售價格，超過名牌電視機的零售價格。
不能高價賣電視機，采購這些雜牌電視機就沒利可圖。長城器材公司又采購不到名牌電視機，所以後續采購到了雜牌電視機，就不再大張旗鼓的銷售。
而是通過中間人私下悄悄對外銷售。
牛冰川就是這樣的中間人。
如果通過公戶轉賬，牛冰川還真不敢做，但是如果現金付款的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能追查到？
不過眼前的人面生，以前沒打過交道，來路也不清楚，牛冰川猶豫再三說︰“二百台沒有，一百台有，都是星宇牌十四寸黑白電視機。”
有貨就好說。
鄭慶仁看了一眼天色，說︰“一百台也行。怎麼稱呼？”
“我姓牛，叫牛冰川，淮中電視服務部的業務員。”
不過牛冰川並不是淮中電視服務部的正式業務員，而是為了銷售長城器材公司電視機掛名業務員。
這一點牛冰川並不會告訴鄭慶仁。
鄭慶仁瞅了瞅剛剛出來的門，上面還寫著淮中電視服務部淮海路銷售部字樣。而且剛剛走的應該是這個店鋪的後門，出了正門，應該是一條大路。
鄭慶仁若有所思，笑著說︰“牛哥，你看這快要晚上了，今天肯定無法交易，要不然我請你吃個飯，咱們邊吃邊細談。”
一百台電視機的生意，牛冰川還是想談成的，所以答應了。
“牛哥，那你先忙，五點半我在長城器材公司門口等你。”
說完，鄭慶仁沿著來路返回，剛要拉開平房的黑門，門倒是被推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擠了進來。
“鄭廠長？”
進來的人看著差點撞到的人，驚異的喊道。
鄭慶仁看著孫桂明，倒也不吃驚︰“孫桂明，來買電視機？”
可孫桂明吃驚啊！在豪縣佳仁三輪車店旗艦店時候，孫桂明知道了鄭慶仁的身份，平和縣佳仁三輪車的廠長。
還從孫桂明手中買了一台電視機，這才剛過兩天，就在淮中準備買電視機的地點遇到了。
“我……是來買電視機。”
孫桂明支吾。
鄭慶仁回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牛冰川，拉著孫桂明的胳膊說︰“先跟我出來一趟，我問你一點事。”
走出了巷子，來的街上，找了一個遮風的角落，鄭慶仁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孫桂明問︰“在豪縣賣給我的那台電視機，就是從這里買的吧？”
“是從這，不要電視機票，十台以內都有貨。”
“說說，你買的價格是多少？”
孫桂明疑惑道︰“鄭廠長，你剛從里面出來，你不知道價格？”
鄭慶仁臉上一凶︰“少廢話，問你什麼回答什麼，別忘了你還欠我們的錢。”
孫桂明哆嗦下，說︰“之前買的是三百八十五，這次再去買就是三百八十，上次賣給你的那台，除去來回路費，我最多賺個三四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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