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沈星若又請自家的司機送她回去。
    田瑤直到睡在床上,才覺得有些不真實。
    先是被人欺辱,跟著沈星若宛若救星般從天而降救了她,不但讓她梳洗干淨,還請她吃飯。
    這一切的一切都跟做夢一樣,可身上散發的清冽香氣騙不了人。
    證明著,這一切都不是夢。
    之後的日子,周倩再也不敢來找她麻煩。
    但她跟沈星若之間,也沒有發生什麼戲劇化的轉折。
    沈星若依舊獨來獨往,周身籠罩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是班上的優等生,家世又好,只是性子孤僻一些。
    而田瑤也依舊是那個被排斥在邊緣,笨拙沉默的‘肥豬’田瑤。
    只是周倩等人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辱她,只因她第二天穿著沈星若送的衣服來上學。
    周倩幾個因為忌憚而收斂了許多,變成了更隱蔽的孤立和竊竊私語。
    不知在算計什麼。
    漸漸地,周倩她們發現,沈星若根本不在乎田瑤。
    于是,她開始計劃新的欺辱法子了。
    這天晚自習結束,外頭卻是下起了雨,深秋的夜雨,冰涼刺骨。
    田瑤因為一道復雜的幾何題,拖到很晚才從教室走出。
    等她走出空蕩蕩的教學樓,才發現外頭已是瓢潑大雨,昏黃的路燈在密集的雨幕中暈開一團團模糊的光斑。
    照耀著積水的路面。
    她沒帶傘,抱著書包站在屋檐下瑟瑟發抖。
    她看著雨簾發著呆,突然胃部傳來一陣刀絞般的抽痛。
    這是她的老毛病了,緊張和饑餓時總會發作。
    冷風裹挾著雨絲掛在臉上,寒氣直往骨縫里鑽。
    田瑤穿得單薄,正猶豫著要不要沖進雨里。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沈星若撐著她那把標志性的藍色雨傘,從教學樓里走出來。
    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司機早已撐著一把大傘等在車旁。
    田瑤下意識地往牆邊縮了縮,不想被她看到自己這副窘迫的樣子。
    然後,就在她拉開車門即將坐進去的瞬間,她腳步突然頓住了。
    她側過頭,目光穿透雨幕,精準地落在田瑤身上。
    那眼神依舊沒什麼溫度,像是在審視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般。
    田瑤胃部的絞痛猛地加劇,她忍不住彎下腰,用手死死按住腹部,只一瞬,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
    沈星若看了田瑤幾秒,然後對旁邊的司機低聲吩咐了幾句。
    之後她坐進車內,司機卻是轉身朝田瑤跑來。
    “同學!”司機的聲音很客氣,他先是遞過來一個巴掌大小,磨砂質感的白色藥盒。
    “這是我們家小姐給你的,還有這把傘。”
    田瑤愕然地接過藥盒與還滴著水珠的傘,盒子很輕,上面印著我看不懂的英文。
    翻了一面,上頭用黑筆寫著‘胃藥,一天兩次,飯後’。
    司機沒有多言,轉身回到車邊。
    隔著被雨水沖刷的迷糊的車窗,田瑤隱約能看到她側臉的輪廓。
    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入雨幕中,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
    我站在屋檐下,握著那盒藥,胃還在疼,心卻跳得厲害。
    打開藥盒,里面是兩板小小的白色藥片。
    拿出書包里的水杯,就著剩下的水,吃下一片,此時顧不得沒吃飯了。
    藥片入喉,帶著一陣苦澀味,在舌根處蔓延開。
    那藥效很好,胃痛很快就緩解了。
    田瑤撐開傘,走進雨中。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種進口的,卻效果極佳,且價格昂貴的胃藥。
    那晚之後,一種微妙而沉默的聯系,似乎在田瑤和沈星若之間,悄然建立。
    沒有刻意地接近,也沒有多余的言語。
    有時是在擁擠的樓梯轉角,她會在我笨拙地躲避推搡時,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替我擋下沖撞。
    有時是在圖書館最角落的位置,當田瑤對著難題抓耳撓腮時,她‘恰好’路過,隨手丟下一張寫滿簡潔解題步驟的草稿紙。
    有時,是在食堂。
    當田瑤只敢點最便宜的素菜時,她會端著殘片,面無表情地在她對面坐下,然後將她餐盤里那份幾乎沒有動過。
    價格不菲的牛排、雞排、雞腿或是紅燒肉推到田瑤面前。
    語氣一貫的冷淡︰“難吃,你替我吃了。”
    每一次,她都做得極其自然,仿佛只是順手而為。
    她從不解釋,也從不期待田瑤的回應。
    田瑤的胃藥吃完後,她總會很自然地遞上一盒新的。
    那苦澀的藥片,像她本人一樣,裹著一層堅硬冰冷的外殼。
    但每次胃病發作時,總是可以快速地撫平灼痛,帶著一種無聲的,流淌著奇異力量的暖流。
    固執卻又溫暖地滲進她冰冷灰暗的高三歲月里。
    那是一個冬日的午休時間。
    教室里空蕩蕩的,大多數人都去吃飯或活動了。
    田瑤因為胃不舒服,趴在桌子上休息。
    迷迷糊糊間,感受到小腹也一陣陣的抽痛,她以為是胃痛引起的。
    直到同學們陸陸續續回到教室,耳邊不斷傳來竊竊私語或嘲笑聲。
    田瑤才迷迷糊糊醒來,朝說話的人看去。
    “你看看她,笑死人了。”章鵬手里拿著籃球,眼神嘲弄,看著她的腰部。
    田瑤瞬間清醒過來,環顧眾人。
    個個面露嘲諷的笑。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果然。
    一手血。
    她頓時羞愧得不行,用干淨的手去摸索書包里放著的散裝衛生巾。
    卻什麼都沒有。
    糟了,什麼時候沒了?
    “你在找這個嘛?笑死人了,什麼年代了,竟然有人買這種沒有牌子的散裝衛生巾。
    你真的窮到這種程度了嗎?
    也對,你爸是個癱子,你媽是個保潔員,的確是窮。
    可也不至于窮到這種程度吧,你難道不知道這種衛生巾用多了,會導致婦科病麼?
    難怪我總是覺得你身上有股子惡臭呢,男同學們,你們可要小心,這人一身髒病。
    哈哈哈哈哈……”
    左邊傳來女生嘲笑聲。
    田瑤看過去,是林芳,她是周倩的跟班之一。
    周倩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一副看戲模樣,眼底全是譏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