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夫守孝之期這一條就不必再議了。”堂上,劉長寧劃掉了這一條罪狀之後,繼續問姜尤氏,“那麼來說說另兩條,不守婦道,不順舅姑,在舅姑身染重病時而歸姆家,姜尤氏,這兩條你認是不認?”
“不認!”姜尤氏堅決搖頭。
“說說你的道理。”劉長寧道。
“自丈夫故去,民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外人都鮮少見過,哪來的不守婦道?至于不順舅姑,那就更無從說起了,民婦整日在家操持,家里樣樣梳理得井井有條,每日晨昏定省,哪怕刮風下雨,也無一日中斷,此事鄰里皆知,大老爺若是不信,自可以使人去打听。”
“還有,舅姑身子一向穩健,什麼時候身染重病過我怎不知?歸姆家之前,也都早早報備,卯時去,必酉時歸,從不在姆家過夜。”
劉長寧听得連連點頭,卯時去也就是早上5點去,酉時歸就是傍晚7點前必回來,都是白天去的,光明正大,說不守婦道,確實牽強了。
“姜琮,姜尤氏說的可是事實?”劉長寧又看向了姜琮。
姜琮知道這種事狡辯不得,畢竟去鄰里一問便知,只得怏怏的承認了“是。”
“既如此,你訴訟的三條罪狀,沒有一條是成的。”劉長寧冷冷一笑,“那本官就做主,此訴狀打回,不得再生事端,否則以誣告反坐罪你,你可服氣?”
姜琮被說得啞口無言,一旁的姜圩見了,連忙站出一步道“大人,小人有話說。”
“說。”劉長寧看了過去,老的不行,小的跳出來了?
“嫂嫂不守婦道,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如此簡單,小人可以證明,她在熱孝期間,確實有人與私情。”姜圩高聲說道。
听得一旁的姜尤氏臉色鐵青,咬牙恨恨地看著他。
“哦?那你說說你的證據是什麼。”劉長寧皺眉看著姜圩說道。
“大人,嫂嫂適才說,她在熱孝期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是歸姆家也是白天去,白天回,那小人就要仔細詢問一番了,若嫂嫂真的如她所說,熱孝之時遵守婦德,豈會一出了熱孝,就要另嫁他人?分明是早在熱孝之時就勾搭妥當了,所以熱孝期間假裝孝順舅姑,其實暗地里早與人勾搭成奸,望大人明察!”姜圩說著,一拜而下。
“這便是你說的證據?”劉長寧眉頭一皺,他還以為真有什麼鐵證如山,結果就是一番推測,不,應該說是猜測,一點證據都沒有。
“大人,小人雖說沒有親眼所見,但所言是否常理?若沒有暗地里勾搭,一出了熱孝豈會馬上嫁人?”姜圩就抓著這一點了。
換一個縣令,他的這套說辭確實很有道理,在古代有時候唯心就是真理,不過劉長寧不一樣,他是現代人的思維,而且就算姜圩說的是真的,姜尤氏暗地里跟人勾搭了,那又怎麼樣?
他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人家丈夫死了,就不能再找一個?只要沒有觸犯國法,比如還沒出熱孝就被人抓了現行,就算姜尤氏一早就計劃好的,那也是按照程序來辦的,足足守孝了兩年多,早就超出一年的期限了。
心思電轉,劉長寧已經有了主意,又問起了被告“姜尤氏,你有何話說?”
“大老爺,民婦確實有話說,二叔說我早與人勾搭,我是不認的,民婦熱孝期內,從沒有與外男接觸,何來的勾搭?至于說民婦一出熱孝就嫁人,這一點民婦並不否認,但一切都是阿姆在操持,民婦從未參與其中,民婦問心無愧……”
“你若是沒參與其中,為何時常歸姆家?分明是回姆家商談婚事,是不守婦道之舉。”姜圩一直抓住這一點來說。
“姜圩,本官還沒問到你話,你是否想嘗嘗本官的板子?”劉長寧對這突然插嘴的行為很看不慣,被告還沒說完呢,還沒輪到他原告說話。
“小人不敢。”姜圩被嚇了一跳,頓時不敢再說了。
“姜尤氏,你接著說。”劉長寧看向了姜尤氏。
“大老爺明鑒,二叔所說,全是揣測之詞,毫無證據,何況,就算一出了熱孝就嫁人,這也與國法無礙,朝廷律法之中,並未有一條規定,出了熱孝不能立即嫁人的。”姜尤氏據理力爭。
劉長寧也是听得連連點頭“不錯,姜尤氏,朝廷律法之中,並未有此一條。既然律法未有規定,那就說明是可行的。”
“大老爺明鏡高懸!”姜尤氏一听,頓時拍了一句馬屁,其實這次被帶到堂來,她已經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畢竟她也知人言可畏,就算自己問心無愧,恐怕旁人的言語也能將她給淹沒了,不想這新來的縣令,如此通情達理,若早知如此,她就先來告了。
“本官當然明鏡高懸。”劉長寧毫不客氣地受了他這通馬屁,又看向了一旁的姜圩,“現在輪到你說了,本官事先言明,若你沒有證據,依舊只是揣測,本官可是不認的。”
“這……”姜圩傻眼了,他確實沒有證據,但他所說,明明符合常理,也符合世俗道德規矩,按說他才是有理的一方啊,怎麼淪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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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證據就快快呈上來,否則本官就要宣判了。”劉長寧才不給他拖延時間的機會。
“大人,這于理不合啊,小人不服,大人若是輕易判了姜尤氏勝訴,小人一定越級上告,告到郡守衙門處。”姜圩自然拿不出證據,于是就開始耍賴了,至少在劉長寧看來是如此。
“哦?你要越級上告?”劉長寧冷冷一笑,“那就盡管告去,本官豈會在乎你這小小的威脅?”
姜圩傻眼,竟然不怕告到上官處?要知道通常官司最怕的就是理不清,告到上官那里,若是發回重審,小小的縣官也要吃上排頭。
劉長寧只當一個月的縣官,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上官找麻煩,何況,這對父子如此執意針對一個弱女子,倒讓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姜琮,本官問你,你今年春秋幾何?”
姜琮沒想到會突然問自己,愣了一下之後答道“小人今年四十有二。”
“姜圩,你呢?”劉長寧又看向了姜圩。
“小人今年十八。”
“好,公壯叔大,你父子二人卻不讓寡居的息婦和離,這是何意啊?”劉長寧冷冷一笑。
姜琮和姜圩听得勃然色變,公壯叔大?息婦那麼年輕,卻不讓和離,這後面的意思還用明說嗎?
兩人都是讀書人,雖姓姜氏,卻不是金水姜氏的族人,世代詩書傳家,更清楚這樣的風言風語一旦傳揚出去,那他們整個姜家也就名聲掃地了。
姜尤氏也是臉色一紅,她自然也听明白了,忍不住心里啐了一口。
“大人,小人願意放息婦歸家。”姜琮根本就沒多想,直接就求饒了。
姜圩也是臉色陰郁,這時候根本不敢有任何阻攔,否則就坐實了他們父子的奸邪之念。
“如此,那便皆大歡喜了。”劉長寧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姜琮父子連上告都不敢上告了,估計巴不得回家就簽和離書,早早地把人送走。
“姜尤氏。”劉長寧又看向了年輕婦人。
“民婦在。”姜尤氏一臉欣喜,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女子喪夫之後,改嫁他人本就是天理倫常,只要不犯國法,任何人都不得干涉糾纏,如今本官宣判,你與姜氏和離,此後你不必再冠夫姓,恢復你的本姓,尤氏。”劉長寧進行了結案判詞。
“多謝青天大老爺。”尤氏激動得下跪連連叩首。
“起來吧。”劉長寧終于過了一回當官的癮,難怪那麼多人喜歡當官,原來這種掌握他人命運的感覺是如此的令人暗爽。
“姜琮,姜圩,你二人可有異議?”
“並無異議。”
“好,那這樁案子就此了結了,原告與被告雙方,不得再有糾葛。”劉長寧做出最終的宣判。
姜琮和姜圩父子臉色難看,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尤氏幾乎喜極而泣。
本想揮退雙方,劉長寧突然又想到什麼,叫住了準備離開的年輕婦人“尤氏。”
“民女在。”尤氏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是叫自己,已經先走的姜琮父子也停了下來,回頭看這個不按常理行事的小縣令還有什麼要說的。
“你不日就要婚配了,本官既然遇上了,便封你一封程儀,當做是你婚配的賀禮了。”劉長寧也是突然心血來潮,從身上摸出了一個一兩的銀錠,不是自己帶來的,是本屬于這個世界的,叫馬大腿拿了遞給尤氏。
尤氏瞪大著眼楮,一副震驚不敢置信的樣子,她還從未听說過如此獨特的縣官大老爺,竟然給被告封銀子?
一旁的姜琮父子也是驚得眼珠子都要凸出來,這個縣令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居然不收銀子,反而往外給銀子?
“拿去吧。”
馬大腿塞到了尤氏手上。
尤氏這才如夢初醒,手中的銀子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連忙又跪下連連叩首“多謝大老爺,願大老爺公侯萬代,子孫延綿不絕。”
“本官也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劉長寧呵呵一笑,他就喜歡這種和諧的氛圍。
一旁的馬狗兒等老兵也是滿臉的古怪之色,明明是審案,怎麼審著審著,都快變成迎親大禮了?
等尤氏和姜琮父子一走,劉長寧松了口氣,當官第一次審案,總算是圓滿解決了,他自認做了一件好事,起碼一個喪夫的寡婦是有權利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回到後院,發現封翎和楊英、花虱、小乙等人聚在一起,見他進了院子,一個個或好奇或欽佩地看過來。
“你們……”劉長寧見大家目光古怪,便看了看自己身上,以為是有什麼髒亂的地方。
“劉縣宰,听聞你是第一次審案?”封翎微微笑了笑,目光里也有幾分古怪。
“不錯。”劉長寧點了點頭。
“那劉縣宰也算天賦異稟了,第一次判案就叫原告無話可說,被告感恩戴德,我還從未見過這等青天大老爺。”封翎哈哈一笑,頗有些戲謔。
劉長寧有些尷尬“你們都知道了?”
“楊英和花虱就在正堂屏風後偷听了,剛才回來與我說了。”封翎毫不介意地出賣了兩個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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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英和花虱也有些尷尬,偷听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劉長寧倒釋懷了,他做的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正要回房換件衣服,不想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大人,又有人告狀。”
馬狗兒的聲音傳來,听上去頗為急切。
“什麼?!”劉長寧眉頭一皺,又有人來告狀?這不來就一個不來,一來就連續來人?
“大人,來人是姜氏族人。”
“姜氏?”馬狗兒強調是姜氏,劉長寧立即就知道了,這肯定不是剛剛姜琮父子那種姜氏,指的是金水姜氏的姜氏。
正好官服還沒換下,他又匆匆跑回了大堂。
只見大堂之中,一個頭發全白看起來約莫七八十歲的老頭在旁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著,見到身穿官服的劉長寧,忙顫巍巍地行禮“小老兒見過縣宰大人。”
“老丈免禮。”劉長寧沒見過對方,也不知對方是姜氏的哪一房。
“大人,我孫兒姜爍被人綁了,這是他的手指頭,可憐他才十多歲,就遭此厄運,求縣宰大人替我姜氏二房做主啊。”說著說著,老頭就老淚縱橫了。
他旁邊走出一個僕役,拿了一包東西遞給了上前的馬狗兒,馬狗兒接過後,又拿到了劉長寧面前。
劉長寧打開一看,一根血淋淋的手指頭就在里面,顯然是活生生被切下來的。
他心中一突,這可是姜氏二房啊,是姜氏的嫡系,之前封翎還說了,如果姜氏正房被連根拔除了,那麼金水姜氏還是那個姜氏,因為二房會接替正房的位置。
可既然是金水姜氏的二房,是擁有自己的族兵的,孫兒被人綁了,不應該是自己出動族兵嗎?怎麼卻報到自己這個縣令頭上來?這可不像是姜氏的作風。
劉長寧本能地覺得這里面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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