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姓甚名誰，先報上名來。”劉長寧很清楚，他剛到衙門沒多久，就出了這麼一件事，顯然是一早就計劃好針對他的一個陰謀，不過他可不是循規蹈矩的人，跟他講規矩？他就偏偏不講規矩。
胖老板被馬狗兒按著，這時候也不敢再叫囂︰“小人名叫金福。”
“金福？”劉長寧冷冷地看著他，“本官適才問你，吃東西需要給錢嗎？你還沒回答本官！”
“自然要給錢，吃東西給錢，天經地義，大人仗著自己是官就不給錢，這天下還有道理和王法嗎？”金福瞪著眼楮，附近人越聚越多，讓他漸漸地無所畏懼了。
“好，既然你如此說，那本官就和你辯一辯。”劉長寧听這金福能說會道，一看就不是一個普通百姓，“你說我這下屬吃了你的湯餅，你可有證據？”
“有，他吃了我湯餅，有人看到了，丁大，徐三，還有冉老二都看到了。”金福指了指旁邊的三個人。
劉長寧看了過去，發現這三人要麼尖嘴猴腮，要麼面色不善，看上去根本不是什麼好人，更像是潑皮無賴，他心里就更有底了。
“這些是人證，可有物證？”劉長寧又問。
“他吃下去了，物證在他肚子里。”金福指了指馬大腿的肚子，總不能剖開下屬的肚子看吧。
“也就是說，沒有物證了？”劉長寧道。
“大人，小人說了，物證在他肚子里。”金福指著馬大腿的肚子，馬大腿在一旁朝他怒目而視。
“肚子里的東西能看到嗎？看不到就是沒有物證。”劉長寧淡淡一笑，“還有，你說這三人看到了，本官怎知他們是不是和你串通好的？”
“大人，冤枉啊，小人真的看到了。”
“大人，小人也親眼看到了。”
“大人……”
金福還沒開口喊冤，那三個潑皮就先叫了起來。
“看來你們果真看到了。”劉長寧看了三人一眼，忽然嘆了一口氣，“本官初來乍到，你們不了解本官的脾氣，罷了，罷了，今日就讓你們看看，本官一向是幫親不幫理的。”
大家原本以為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終于要做一番表面功夫，可是听著听著，好像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來啊，把這三個刁民也抓起來，統統丟到大牢里，他們不是說看到馬大腿吃湯餅了嗎？為免他們到處亂說，眼楮全都刺瞎了，舌頭也割了，叫他們以後再也看不到、听不到。”劉長寧指著那三個潑皮，幾個老兵愣了愣，但反應過來後立即朝那三人撲去。
三個潑皮大驚失色，什麼，眼楮刺瞎了，舌頭也割掉？
圍觀的百姓們也一個個目瞪口呆，他們都听到了什麼，這個小縣令竟然如此草菅人命嗎？包庇自己人包庇得如此明目張膽，這是縣令還是土匪強人？
“縣宰，這怕是不好吧？”縣丞唐驥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也想問一句，這是縣令還是土匪？
“怎麼，本官貴為一縣之宰，抓幾個私通賊寇的匪類也不行嗎？”劉長寧淡淡地看了過去，剛剛不說話，現在出來說話想做好人嗎？
“私通賊寇？”唐驥睜大眼楮，金福他們什麼時候私通賊寇了？
“不錯，這個金福，還有他們三人，全都是私通賊寇的要犯。”劉長寧指了指四人道。
金福張口就要大喊，劉長寧卻不給他機會︰“堵住他的嘴！”
馬狗兒立即捂住他嘴巴，怕他再說話，直接將他下巴卸了。
疼得金福嗚嗚地叫，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縣宰，你說他們私通賊寇，可有證據？”唐驥看不下去了，不能讓這小縣令亂來，否則縣衙的威儀今日就要徹底丟了。
“證據？”劉長寧嘿嘿一笑，“證據就是本官親眼看到了他們私通賊寇，有本官親自作證，這個證據可有力？”
唐驥听得瞠目結舌，你說看到了就看到了？今日才到金水縣，就看到了有人私通賊寇？他唐驥在縣衙里說一不二，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冤屈好人啊，就算是姜氏，做事也沒有如此不講規矩的。
一旁的姜炫也忍不住出聲道，“縣宰，如此行事，怕是不得人心。”
“本官要什麼人心？”劉長寧不屑一顧，“本官又不想造反，百姓的人心，那是屬于陛下的，臣子擁有人心，豈不是要造反？”
一听說“造反”，姜炫也不敢再說話了，沉著一張臉，只是內心里怎麼想，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主簿齊昭，縣尉張暉、林 都沒說話，看著眼前的一幕，三人有一種極為荒唐的感覺，這就是朝廷派來的新任縣令，行事如此荒誕不羈，怕是是禍非福啊。
“來啊，抓走！”劉長寧一揮手。
幾個老兵鎖拿了那三個潑皮，就要帶走。
三個潑皮登時被嚇到了，他們不是沒有見過縣令，經常出入大牢，自認見過不少世面，但卻從沒見過如此無賴的縣令，什麼規矩也不講，直接就要刺瞎他們的眼楮，割了他們的舌頭，比草菅人命還草菅人命。
“大人，大人，小人沒看見，小人沒看見……”其中尖嘴猴腮的丁大先高聲喊了起來。
“沒看見什麼？”劉長寧笑著看過去。
“小人沒看見這位壯士吃湯餅，小人沒看見。”丁大看了看馬大腿。
“哦？那先前你為何要說看到了？”劉長寧冷冷地問道。
“是金福，金福給了小人十文錢，讓小人冤枉好人的。”丁大大聲說道。
金福因為開不了口，只嗚嗚地叫。
劉長寧卻笑了起來︰“好，你是第一個說實話的人，本官最欣賞的就是說實話的，來啊，先松開他。”
鎖著他的老兵立即松開了他。
劉長寧接著伸手入懷，掏出了一錠白晃晃的銀子，直接扔給了丁大︰“這十兩銀子，賞你了。”
丁大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忙不迭地用雙手接住了，然後放進嘴里咬了一口，確定是真的銀子，直接就跪了磕頭︰“謝大人，謝大人，大人公侯萬代！”這可是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啊，他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一整錠的。
一旁的徐三和冉老二見了，頓時紛紛叫了起來︰“大人，小人也沒看到，小人也沒看到啊。”
“哦？”劉長寧眯眼看了過去，指了指最先開口的冉老二，“你也沒看到什麼？”
“大人，小人沒看到這位壯士吃湯餅，是金福給了小人十文錢，讓小人那麼說的。”冉老二指著金福，毫不猶豫地出賣了。
劉長寧听得點了點頭︰“好，既然你也說了實話，本官也不吝獎賞，不過你不是第一個說的，所以只有一半，這是五兩銀子，賞你了。”說完，他摸出比剛才更小錠的銀子，扔給了冉老二。
冉老二听說只有五兩，雖說失望，但也喜滋滋地接了，又是感激又是下跪磕頭︰“謝大人，大人公侯萬代！”
“大人，小人也沒看到，是金福給了小人十文錢，讓小人那般說的。”最後的一個潑皮徐三，也徹底地出賣了金福。
“不錯，本官喜歡听實話，但你說得太慢了，所以沒有獎賞。”劉長寧看了他一眼，不再掏錢了。
啊？
徐三瞪大了眼楮，一臉的失望和不敢置信，丁大和冉老二都有，就自己沒有？就算只有一半的一半二兩半銀子也好啊，感覺自己被特別針對了。
圍觀的人群有人發出了笑聲，嘲笑他沒得到賞賜的，也有心生羨慕嫉妒的，說一句實話就能得十兩、五兩銀子，那叫我說啊，說到你破產都還能繼續說下去。
“金福，你還有何話說？”劉長寧這時把矛頭對準了金福，就是這家伙當出頭鳥，絕不能輕易放過了。
“嗚嗚~~”金福再努力說話，奈何下巴被卸了，只能發出這般的聲音。
“好，金福已經承認了，先是冤告他人，誣告反坐，再是賄買證人，罪加一等。”劉長寧大聲宣布。
“嗚嗚嗚~~~”金福叫得更厲害了。
“本官知道你認罪了，不必再說了。”劉長寧擺了擺手
“嗚嗚嗚嗚~~~~”
“帶走！”劉長寧手一揮，馬狗兒冷笑一聲，推著金福就走。
圍觀的人群看得都笑了起來，金福分明什麼話都沒說，但好似什麼話都說了。
“好了，好了，都散了，你們若是有什麼實話，可以與本官直接說，稍後本官會在衙門外設立一個黑箱，你們無論是誰，若是有什麼實話，無論是家長里短，還是舉告他人，都可以寫成條子放進黑箱里，這叫暗箱操作，本官每日酉時將黑箱里的條子拿出來一一看了，若是有人說得本官高興了，本官不吝獎賞，不分先後，每人一兩銀子。”
圍觀的百姓本來都要散去了，一听這話，頓時都喜笑顏開，原以為只有兩個潑皮得了好處，不想現在連他們都能分潤到啊，雖說只有一兩銀子，但是人人有份，而且說實話又不是什麼難以辦到的事情，大人都說了，家長里短都可說，那還怕什麼？
“謝大人，大人公侯萬代！”
“……大人公侯萬代！”
“都散了吧。”劉長寧心中嘿嘿暗笑，自己的行事風格，就是要神出鬼沒，讓人猜不到。反正他就是來過當官的癮的，一個月後就閃人了，誰管這里怎麼樣。
百姓們這才散去，雖說這位小縣令看起來有些不著調，但是又不像壞人，壞人可不會給百姓錢。而且是金福誣告在先，大人拿了他也是應該。于是一個個心里非但沒有害怕，反而都在想著等回去就想什麼實話，好從大人那里掙一筆錢。
眼見人群已散，唐驥和姜炫等人這時才反應過來，彼此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驚訝。
這小縣令，先是表現得大言不慚，行事張狂無賴，再是瓦解金福等人，又先後獎賞了丁大和冉老二，這一通下來，分明是連消帶打，將本就不利于他的局面徹底反轉過來，行事哪有什麼荒唐了，反而看起來是個行事縝密的積年老狐狸。
姜炫微微眯著眼楮，他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朝廷怎麼會派一個如此年紀的少年縣令來金水縣了，原來是因為他有手段也有智慧，看來不好對付啊。
想到此，姜炫忍不住夸道︰“縣宰真是好手段！”
劉長寧微微搖了搖頭︰“姜公子過獎了，哪有什麼手段，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他根本沒多想，而是想一出是一出，對方要真以為這是他早就算計好的手段，那他也無所謂。
“還請縣宰早日查出昨夜強闖我姜氏族地的賊人，好為我姜氏死傷的族人報仇雪恨。”姜炫剛看過他的手段，這時也不強求他立即查案了，想著回去和人商量一下，要如何應付這個不簡單的小小少年縣令。
“姜公子放心，等本官了解了案情經過，定然會遣人去查清楚。”劉長寧敷衍道，到時候交給暗中偵辦的人去查就行了。
“好，那就恭候縣宰佳音。”姜炫抱了抱拳，然後帶著人離開了。
目送這位翩翩佳公子離開，劉長寧領著縣丞、主簿和兩個縣尉回到縣衙，本來打算開個簡短的“會”，但四人都以有要事為由婉拒了。
劉長寧也不強求，知道縣衙里的這些官吏肯定有勾結，不然也不會直接逼走七任縣令了。還好他不是來這當官的，就只是過渡一下，所以也不在意幾人的態度。
“楊統領，稍後你讓人打造一個箱子，外表漆上黑漆，明日一早就懸掛在衙門口，派兩個老兵把守，不要叫人破壞了。”劉長寧今天說出口了，那自然要做到，否則連說話都不算，那麼百姓還怎麼看他？
其實他這是跟商鞅學的，第一步立木為信，但他這暗箱操作的作用卻比立木為信更大，一來了解金水縣的民情，二來就是樹立起自己的信用，第三點也最重要，就是擾亂某些人的視線。
當然，要做到這個，必須錢多，而他恰好不缺錢，要是缺錢了就穿越回去，了不起去網上多買些銀錠子，只要不是太多，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