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去溫室大棚里。”魏王可能是覺得在外面說有點冷了,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去看看里面的莊稼作物。
等進了溫室大棚,魏王果然先到處走了走,看了看,然後才把劉長寧叫過一邊︰“劉長寧,你以劉為姓氏,可是東鄭國劉希後裔?”
“村中族老倒是說起過,就是不知道真假。”劉長寧有原主的記憶,知道東鄭國,是前前朝的事了,早就是幾百年前了,當時劉姓確實建立過一個短暫的王朝,可惜幾十年就分崩離析被人取代了。
這都是村中的族老說的,到底是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是真的是東鄭國的皇族後裔,劉長寧無法確定,反正好像是個人都喜歡給自己找一個顯赫的祖宗。
就如另一個世界的唐朝李氏,把人家老子李耳給拉來當祖宗。
“呵呵,如此說來,幾百年前,你也算是皇族子弟了。”魏王呵呵一笑,也不知道是說笑還是譏諷。
“大王說笑了,什麼皇族子弟,我就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農家子弟。”劉長寧馬上說道,在大綏說自己是前朝皇族子弟,那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魏王呵呵一笑︰“你怕什麼,我大綏又不以言入罪,不過確實有些唏噓,祖上是皇族,幾代之後卻變成了平民,時移世易,劉長寧,你不遺憾麼?”
“大王還是不要與小臣說笑了,小臣怕承受不起。”劉長寧苦笑了笑道,你一個大宗正親王,當然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我位卑職小,可不敢亂說話。
“你是承受不起,有些人倒是承受得起。”說到這里,魏王目光猛地一冷。
劉長寧心中一跳,好端端的突然露出這種殺氣四溢的嚴肅表情是什麼意思,他小心試探地問道︰“大王可是有什麼煩惱?”
“人生在世,誰能沒有煩惱?”魏王看了他一眼,微微眯起了眼楮,“若是所有人都如你這般,知道尊卑有別,長幼有序,天下何愁不治?”
劉長寧表示听不懂,也不敢听懂啊。
“劉長寧,世上有如你這般千百年前是皇族,幾代之後成了平民,也有歷經千年而不倒的士族,哪怕皇朝更替,依然超脫于世俗皇權之外。”魏王說著話,拳頭都握緊了,像是要打人。
“大王,這個小臣也不懂啊。”劉長寧不敢懂,超脫于皇權之外,這可是死罪,但人家既然能做到這一步,肯定也有免罪的資本和底氣啊。
“不懂沒關系,隨便說一說,或許你這幾百年前是皇族子弟的少年郎有不同的看法呢?”魏王看了看他,繼續道,“寡人要考較你的事,與此有關,那就是如何削弱這些積累上千年而不倒的世家門閥?”
劉長寧听得臉色一變,魏王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這種事不應該是皇帝和大臣們才應該操心的嗎?自己連個職官都沒有的農家子弟,何德何能啊?就是听也听不起啊。
“大王,小臣若是有這般本事,怕是已經做了宰相了,大王還是另請高明吧。”
“哼,劉長寧,寡人叫你隨便說一說,莫非你要抗命?”魏王板起了臉。
劉長寧苦笑,不是說考較嗎?還拿命來威脅別人,果然這魏王就是個老流氓︰“那容小臣想一想。”
“你想吧,給你半盞茶的時間。”魏王表示很大度。
“……”劉長寧都想罵髒話了,半盞茶的時間也就是5到7分鐘左右,還不如大氣點給半炷香的時間呢。
不過腹誹歸腹誹,他確實開始努力認真想了起來。
其實這個問題,當初的唐太宗李世民也遇到過,可惜他不是歷史專業的,雖說自認對唐朝歷史懂得多一點,但多數都是從小說里看來的,未免帶有各個作者的濾鏡,每個作者又都夾帶了私貨,誰也不知道誰寫的才是正確的歷史。
但他也看過一些資料,知道唐朝時五姓七望那是真的牛,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當時唐朝男人有三個終極願望,一,考上進士,二,娶五姓女,三,死後埋在北邙山。
其中,娶五姓女是最難的。
難到什麼程度呢?劉長寧隱約記得,好像有一個姓薛的宰相,就因為娶不到五姓女而遺憾,可見五姓七望在當時人們心中的地位。
同時也說明了,五姓七望的門閥世家的勢力有多大,要是光有榮耀而沒有勢力,早就被吞得連渣也不剩下了。
正如魏王剛剛所說的,超脫于世俗皇權之外。
所以李世民當時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修《氏族志》,就是以李唐皇族為首,外戚次之,然後才輪到那些世家高門,而《氏族志》的刊正提高了李氏皇族的地位,扶植了庶族地主,當然最重要的是打擊了那些千年門閥。
“好了,劉長寧,時間到了。”魏王才等了三四分鐘,就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劉長寧的思緒。
劉長寧哭笑不得,但也懶得跟他爭論了,與一個老流氓講道理那是講不通的︰“大王,小臣有一些想法了……”
“哦?說來听听。”魏王立即來了興趣。
“大王可以勸說陛下,修《氏族志》。”劉長寧是拿來主義,有得抄當然抄了,何況抄的還是正確答案。
“氏族志?”魏王不但不傻,且聰明絕頂,或者說,他對于這種事尤其擅長,所以一听說這三個字,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哈哈哈,劉長寧,你果然有些本事,哈哈哈……”他是真沒想到,劉長寧這少年郎,真的能幫他解決問題,“不過你說的修《氏族志》,應該如何修?”
劉長寧道︰“當然是以李綏皇族為首,外戚次之,世家再次之……如此不但能鞏固皇族地位,更能打壓那些士族門閥。”
“好,說得好!”魏王高興不已,這個問題困擾他許久了,一直想不到好的辦法解決,不想今日居然有了辦法。
“大王謬贊了,小臣也只是胡亂說的,具體該如何去做,想必大王和朝中大臣比小臣更懂。”劉長寧忙表示謙虛。
“行了,知道你是在邀功,也罷,寡人適才答應你的,就應允你一件事,說罷,你想要什麼,或有什麼事需要寡人代勞的?”魏王解決了一個困擾他許久的難題,索性也大方了起來。
劉長寧倒是沒想到這次魏王會這麼痛快,然而正是太痛快了,讓他一時也想不起來需要對方做什麼,或者想從他那里得到什麼,而且,像這樣的“願望”不是更應該留著關鍵時刻使用嗎?萬一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正好可以讓魏王幫忙啊。
“大王,不知可否留到以後再說?”劉長寧試著問道,要是魏王說不行,他就馬上想一個讓對方幫忙的事。
“可。”魏王卻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謝大王。”劉長寧臉上一喜,感覺這老流氓是真的有些吃錯藥了,這麼痛快啊。
“先不急著謝,寡人還有一事。”魏王擺了擺手。
劉長寧臉色一變,不會吧,才剛答應的,又要反悔?還是說給自己增加難度,其實根本就是許的空頭支票啊。
“放心,寡人說出的話,定然不會反悔。”見他神色大變,魏王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臉色有些不爽,“這件事只是讓你參詳一下,無論你能不能拿出辦法,寡人都不會收回承諾。”
“謝大王。”劉長寧一听他這麼說,頓時就放心下來,看來他不是要反悔,而是真有事要說。
“此事牽涉到一樁案子。”魏王先是說了一嘴。
“案子?”劉長寧一驚,這跨度有點大了吧,才剛剛說完《氏族志》,這案子就出來了,他可不會審案啊。
“嗯,金水姜氏你知道麼?”魏王問道。
“不知。”劉長寧搖了搖頭。
魏王不可思議地看了看他︰“你沒有听說過金水姜氏?”
“沒有。”劉長寧有些尷尬,好像這個金水姜氏很有名?
“扶風竇氏,金水姜氏,干陽王氏,以及泗州趙氏,就是我大綏的四大高門了。”魏王給他普及上層常識,不過說起這四大高門,他的語氣很不屑,又有些牙癢癢的樣子。
“大王,這件案子,莫非跟金水姜氏有關?”劉長寧雖說擁有原身的記憶,但原身不過是個農家少年,僥幸讀了兩年私塾,見識有限。
“不錯!”魏王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案子就發生在金水姜氏的族地,近些年不是大雨就是大旱,農人田地失收,賣兒賣女大有人在,那些高門氏族,卻在其中大量低價收買田地,其中金水姜氏最為張狂……”
說到這里,他狠狠一咬牙︰“他們不僅把田地價格壓到了平日里的十不足一,甚至還強搶民田,其中有一戶人家,不滿姜氏做法,就糾集了一些鄰里親戚前往姜氏族地討要說法,當時去了十二個人,結果第二日,就從姜氏族地里抬出了十二個人,其中十一人不治,僥幸活下的那一個,也全身癱瘓……”
“這也太狠了一點。”劉長寧听後都皺起了眉頭,十二個人打死了十一個,還有一個是殘廢,真的是毫無王法了。
“姜氏還說,這十二人是自己摔的,與他們毫無干系。”魏王冷冷一笑,“偏偏金水縣衙去查過後,也承認了姜氏的說法,你說巧不巧,十二個人全部摔了,摔死了十一個人……金水縣衙真是一個好官啊。”
傻子都不信這種事,偏偏人家金水姜氏一個敢說,而金水縣衙一個敢承認啊。
“大王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劉長寧詫異看了眼魏王,按說一個大宗正,哪有時間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這些事也輪不到他操心啊。
“其中有戶人家來告御狀了,這才傳開。”魏王沉著一張臉,“可笑的是,朝中竟然有不少大臣說金水姜氏千年詩書傳家,絕對做不出草菅人命之事,等于間接附和了金水縣衙的說辭。”
“……”劉長寧一陣無語,難怪魏王病急亂投醫問自己怎麼削弱這些千年門閥世家了,估計也是他那位皇帝兄弟跟他抱怨過,或者他自己想為皇帝分憂,這才想到了自己。
“朝廷沒有派人去查嗎?”
“朝廷自然派人去查過,結果一無所獲。”魏王搖了搖頭,整個金水“上下一心”,甚至就連告御狀的那戶人家,也說上京城告狀的那人患了失心瘋。
劉長寧也听到震撼不已,這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堂堂朝廷,竟然拿一個地方毫無辦法。
“大王,朝廷就沒試著把那個縣令給換了?”
“你以為朝廷沒想過麼,三個月換了七任縣令,其中六任主動告老,剩下的那一任,卻是失足落水救起來嚇瘋了,如今金水縣衙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縣令了,听說朝廷要派誰去金水上任,那人就找各種借口不去上任,甚至最後被逼無奈又告老回鄉。”魏王越說越怒,“想不到吧,這大綏的天下,還有如此皇權難入的地方。”
“……”這劉長寧也沒有辦法,只能說,這個金水姜氏,是真的牛,敢跟朝廷對著干啊,大概就是篤定朝廷拿他們沒辦法。
“劉長寧,你幫寡人想一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好好治一治這金水姜氏?”魏王問道。
劉長寧直接搖頭︰“大王,這次小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您給十盞茶的時間也想不出來。”這麼麻煩的事情,他可不敢沾上,關鍵是自己也想不到好辦法啊,所以搶先堵住了魏王的口。
“也罷,這些高門世家,就是仗著控制了一隅之地,有錢有人有勢,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行事。”魏王也沒指望他什麼都能幫上忙,如今看來,只有先削弱這些氏族的勢力,再徐徐圖之了。
“好了,寡人也逗留許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魏王拍了拍手,順著溫室大棚的門走了出去。
劉長寧跟在後面,此時霧氣已經不像之前那麼濃了,能見度清晰了不少。
“劉長寧,你寫一個條陳,關于如何修《氏族志》的,寡人明日來拿。”魏王臨離開前,給劉長寧布置了一份作業。
劉長寧答應下來,心里想的是等晚上穿越回現代好好查查《氏族志》怎麼修,順便找找看,解決一個高門世家有沒有什麼簡單又快速的方法,以現代人的腦洞,應該可以想得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