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早市,煙火蒸騰,人聲鼎沸。
劉邦正蹲在自家“沛縣第一狗肉”的攤子後頭,悠哉悠哉地用半塊燒餅蘸著濃稠的老湯汁兒。
油亮的湯汁浸透餅瓤,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鑽。
“邦哥!大事不好咧!”
樊噲那炸雷般的嗓子驟然撕裂晨噪,只見他舉著一卷蓋著朱紅大印的帛書,像頭發瘋的野牛般撞進攤子。
油乎乎的大手情急之下,一把摁在劉邦那件半新不舊的葛布衣襟上,留下個 亮的狗爪油印。
“項家軍!項家那群狼崽子,把咱……把咱招牌給摘啦!”
話音剛落,隔壁曹寡婦已抄起她那把寒光閃閃的剁骨厚背刀,旋風般沖出門檻。
劉邦趕緊探頭望去——可不!
梯子高高架著,項莊那小子,一身錦繡勁裝,正踮著腳,手已夠到了那塊燙金大字、飽經風霜的“沛縣第一狗肉”匾額。
匾角金粉簌簌剝落,恰巧掉進底下那鍋咕嘟冒泡、香氣四溢的老鹵湯里。
“小兔崽子!活膩歪了?!”
曹寡婦柳眉倒豎,刀尖隔著老遠就精準地指向項莊的褲腰帶,聲音尖利得能穿透市集,
“曉得不?那匾額的木料,是老娘當年出嫁的樟木箱子底板改的!浸著我半輩子心血汗味兒!”
項莊低頭,非但不怕,反倒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中帛書,紅印刺眼
“呔!潑婦看仔細嘍!項總監手令在此!從今日起,這‘狗肉’二字粗鄙不堪,辱沒我大哥西楚霸王貴族風儀!此字號,連同這攤子,都歸西楚資本名下啦!往後,得叫‘霸王 驢肉’!”
嘴里還叼著半塊燒餅的劉邦,“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湯汁濺了滿胡子
“嘖,項總監好大的胃口!咋不干脆去搶月亮?那玩意兒掛天上,金光閃閃,更襯他家尊貴範兒!”
話音未落,又見蕭何臉色煞白,抱著他那把油光水滑的老算盤,氣喘吁吁狂奔而至
“劉季!禍事!大禍事!剛得的信兒,項羽那廝,仗著財雄勢大,竟在沛縣商標局搶注備案,把‘沛縣’、‘燒烤’、連帶‘狗肉’這三個字眼,一股腦兒全給圈了!成了他家的獨門招牌啦!”
韓信家的小院,灶煙裊裊,柴火味混著草木清氣。
韓母安坐院中,“嘎吱嘎吱”,老織布機唱著歲月的歌謠。
梭子在她布滿老繭的手中靈巧穿梭,黃麻經線上,漸漸浮現出一只憨態可掬的小黃狗圖案。
那小狗兒蹲坐姿態,尾巴微卷,護著一小塊骨頭似的物件,眼神機靈又忠誠。
“信兒,來瞧瞧,”
韓母輕喚,布滿皺紋的手指溫柔撫過小狗爪處一塊特意織出的厚實補丁,聲音帶著追憶的暖意,
“這圖樣兒啊,底子是你三歲那年,趴在咱家門檻上畫的。那會兒你仰著小臉說‘畫個阿黃守著咱肉攤子,壞蛋就不敢來偷肉啦!’”
“嗚汪!”
院角老黃狗的項圈應和般輕響了一下。韓信心頭一暖,正要說話——
“砰!”
一聲悶響!半塊濕冷的土坯破窗而入,狠狠砸在織錦旁,泥土四濺!
土塊里,裹著一卷扎眼的燙金絲帛,展開一看,正是項羽那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的挑戰書
明日午時正,沛縣中心市集擂台之上,一決商標歸屬!
敗者,永世改行,專賣豆腐!
韓信蹲下身,指甲從碎裂的土坷垃里,捻出一小撮干枯發黃的狗毛。
一股混雜著塵土和血腥的記憶瞬間沖上腦門——這正是十年前,惡徒打劫肉攤時,老黃狗阿黃為護主重傷留下的毛!
他猛地攥緊那撮狗毛,骨節泛白,指縫間仿佛滲出當年阿黃溫熱的血,眼中寒芒如冰刃
“阿黃的血債,項家……是時候清算了。”
翌日午時,沛縣中心市集,人頭攢動,比年節趕集還熱鬧十倍。
擂台高築,項羽一身嵌金瓖玉的耀目戰甲,恍如天神下凡。
他身後,一排身著玄色深衣、頭戴獬豸冠的西楚大狀(律師),個個神情倨傲,腳下堆著半人高的竹簡書卷——《大秦商標律》。
首席訟師範增,慢悠悠捋著山羊須,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嘈雜
“肅靜!肅靜!依《大秦商標律》第三章第五條明載凡商號、標記,未按時繳納‘皇室專屬品牌稅’,未獲朝廷玉璽鈐印者,皆屬無主之牌,強者擁之,天經地義!爾等這‘沛縣狗肉’……”
“放你祖宗的狗臭屁!”
曹寡婦一聲厲喝,如金鐵交鳴,猛地掄起她舀湯的鐵勺,
“梆!”
重重敲在身邊一口磨得 亮的黃銅盆上!
震耳欲聾的響聲讓所有人一靜。
她幾步沖到台前,猛地掀開她那口日夜不熄火的寶貝湯鍋鍋蓋!
霎時,一股沉澱了二十載春秋、混合了無數骨肉精華的濃香,如同無形的怒龍沖天而起,霸道地席卷整個市集!
鍋底老鹵濃稠如熔金,翻滾著歲月沉澱的光澤。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這鍋老鹵!它救過沛縣瘟疫里快餓死的孤兒!暖過戍邊將士凍裂淌血的腳板!‘沛縣狗肉’的招牌,是刻在沛縣老少爺們、大娘大嬸心尖尖上的烙印!用得著你那勞什子破印來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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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
人群炸開了鍋!賣菜劉嬸激動地高舉一把爛菜葉子,聲音帶著哭腔
“項總監!您錦衣玉食曉得人間疾苦不?當年我那小ど兒餓暈在曹娘子攤前,是她舍了三天肉湯,一滴米沒要,才救回娃娃一條小命!項羽!您貴為霸王,您舍過啥?舍過啥?!”
是夜,韓信家小院,月色如水。
劉邦、蕭何、樊噲、呂雉圍坐在韓母身旁,屏息凝神。
韓母在月光下,緩緩展開白日織就的那幅黃麻底圖。
憨態可掬的小黃狗圖案下,竟密密麻麻藏著無數蠅頭小楷!借著月光細辨,赫然是
狗肉秘要以野蜂初釀之糖炙烤表皮,取槐花晨露腌制骨肉,火候七分情義三分狠,方得至味。
“這才是咱‘沛縣狗肉’安身立命的真商標!命根子!”
呂雉眸光銳利如電,指尖輕輕拂過那句“七分情義三分狠”,
“項家搶得走那塊掛在攤子上的死木頭匾額,搶得走這三十年熬禿了砂鍋、熬白了頭發、熬進了骨血里的情義和滋味兒嗎?”
“嘿!說到砂鍋!”
樊噲吭哧吭哧從懷里抱出一只沉甸甸、油光發亮的粗陶老甕,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甕口還用油紙細細封著。
“曹大姐臨出門讓我抱來的!她說,‘樊噲兄弟,這甕底的老鹵頭子,是拿我曹十八娘的青春,一年年熬進去的,比命還重!’”
劉邦探頭一看,甕底果然黏著一張褪色的紅紙,上面是他當年歪歪扭扭的字跡
劉季欠肉錢三吊整,下面一行小字,墨跡猶新,顯然是曹寡婦剛添的
利息護好招牌。
一股辛辣的熱氣驟然沖上劉邦鼻尖。
韓信默默起身,將母親織就的秘方錦緞,仔細地、鄭重地裹在了牆角老黃狗阿黃那磨損的舊項圈上,輕輕拍了拍狗頭
“老伙計,明日,替你,替咱沛縣父老,討個公道!”
擂台之上,午時陽光灼灼。項羽傲然睥睨,猛地將一方溫潤剔透、刻有盤龍的玉璽金印“咚”一聲砸在案幾上,壓得厚實木案吱呀呻吟
“此乃楚王親賜,皇室特許認證!爾等草芥之牌,見此玉印,還不俯首?!”
劉邦卻嘿然一笑,不慌不忙,從身後拎出一個其貌不揚、甚至還沾著泥點的破口陶罐,往項羽面前一杵
“項總監,天潢貴冑,嘗嘗咱這‘草芥’的滋味?”
項羽皺眉,嫌惡地用銀勺舀起一小勺罐中黑黝黝、氣味怪異的糊狀物,湊近鼻端一嗅,立時嗤之以鼻
“黑如焦炭,臭如腐糞!此等穢物,也敢妄稱珍饈?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穢物?”
一直沉默的韓信猛然拍案而起,聲如寒鐵,
“項總監好眼力!此正是上月楚軍鐵騎過境,‘誤燒’城外義倉後留下的焦土!您在此處揮金如土,巧取豪奪一小小商標之時,沛縣城外多少百姓,正以此‘穢物’混著草根樹皮,啃食充饑!商標?招牌?在饑腸轆轆的百姓眼里,它頂得上一碗能活命的觀音土嗎?!”
人群驟然陷入一片死寂,無數道目光,沉甸甸地刺向項羽和他的金印。
曹寡婦深吸一口氣,踏上擂台。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拿起剪子,“ 嚓”一聲,剪下一綹夾雜著灰白、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鄭重地系在了她那把跟隨半生的狗肉刀柄上!
“商標權在誰手里?在熬這鍋湯的人心里!在喝過這碗湯的百姓腸肚里!今日,咱不靠玉璽,不靠法典!就請項總監和沛縣父老做個見證——誰能閉著眼,嘗出我這鍋老湯里,到底有哪幾味料,品出其中真意!這‘沛縣狗肉’的招牌,就歸誰!”
“有何難!”
項羽傲然上前,連飲三大碗。
濃湯下肚,他面皮漲紅,額角沁汗,咂摸了半晌,卻只憋出
“濃香……辛辣……”
幾個模糊字眼。
台下範增急得猛拍那堆《商標法典》竹簡
“荒謬!此乃作弊!湯料秘方,豈是……”
“我能嘗出!”
一個清亮哀婉的女聲,如珠玉墜盤,驟然穿透重重人牆!
眾人驚愕回頭,只見虞姬一身素白衣裙,青絲未綰,形容憔悴卻眼神堅定,疾步奔上擂台。
她接過曹寡婦遞來的碗,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滴入濃湯漣漪。
“八角、桂皮、陳皮、良姜、丁香……”
她每報一味,聲音便哽咽一分,最後,她含淚望向呆若木雞的項羽,
“還有……還有一味曬干的木槿花瓣兒!阿羽……你忘了嗎?七歲那年,你高燒不退,渾身滾燙滴水難進,就是曹娘子,用這加了木槿花清熱的濃湯,一勺勺給你灌下去,才把你從鬼門關搶回來呀!你……你都忘了嗎?!”
曹寡婦渾身劇震,猛地轉身,一把掀開樊噲抱來的那個粗陶老甕!
甕的內壁,赫然刻滿了密密麻麻、新舊交疊的“正”字劃痕!
“虞姑娘……這些年,你偷偷塞給街角小乞兒、病弱老叟的肉,每一塊,每一勺湯,老身……都一筆一筆記在這‘良心賬’上呢!”
“當啷!”一聲脆響!
項羽手中的湯碗墜落在地,摔得粉碎。
碗底碎片上,兩個歪歪扭扭卻清晰無比的小字露了出來——劉記。
他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猛地一拂金甲披風,在一片寂靜與復雜目光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沖下擂台,背影狼狽。
劉邦高高舉起那枚纏繞著秘方織錦的老黃狗項圈,項圈上銅鈴輕晃。
“父老鄉親們!從今日起,咱‘沛縣狗肉’的商標,不再是誰腰包里的金子,誰蓋的印!它就是咱沛縣人捧在手里的飯碗!是良心熬出來的滋味!”
鈴鐺輕響,一粒裹著蜂蠟的小丸滑出,剝開蜂蠟,里面是一枚精巧的疊絹——赫然是韓母手繪的那只護食小黃狗圖樣!
三日後,一塊嶄新的燙金招牌“護家黃”,在鞭炮聲和歡呼聲中,穩穩掛上了狗肉攤。
樊噲揮刀剁肉,刀風震落了灶台邊一塊老牆皮。
剝落的灰泥下,竟露出一塊模糊卻清晰的黃泥拓片——一只小狗的爪印,旁邊題著兩行娟秀小字
狗且護食,人當守心。
(《楚漢商報》趣聞版次日頭條《從商標爭奪到良心拷問——西楚霸王緣何敗給一條護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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