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穎穎的呼吸很輕，幾乎微不可聞。
秦守抱著她沖出山谷時，掌心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體溫的流失。她的脖頸、手臂上，那些血咒紋路已經由暗紅轉為深黑，如同干涸的血跡，死死嵌在皮膚里。
“墨前輩！”秦守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墨千秋早已察覺異樣，桃木劍一劃，一道避風符撐開，將眾人籠罩在內。羅建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三粒赤紅丹丸，捏開羅穎穎的牙關喂了進去。
“血咒反噬，精氣虧損。”墨千秋雙指搭在羅穎穎腕脈上，眉頭越皺越緊，“她強行轉化兵魔神之力，自身血脈幾乎被抽干。”
葉塵蹲在一旁，金屬化的半邊臉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有救嗎？”
“有。”墨千秋抬頭，目光落在秦守的左眼上，“但需要‘青銅窺天’的能力。”
秦守一怔︰“我的眼楮？”
“不錯。”墨千秋沉聲道，“血咒真解的本質，是將兵魔神之力轉化為己用。穎穎以自身為媒介，將侵蝕你的金屬能量抽離轉化，但負荷太大，傷及根本。如今唯一能救她的辦法，就是利用你左眼的能力——‘窺見能量本源’，找到她體內殘存的兵魔神之力，將其徹底拔除。”
秦守低頭看向懷中的羅穎穎，她的睫毛在輕輕顫動，似乎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夢境。他深吸一口氣，左眼的青銅瞳孔微微收縮，視野驟然變化——
羅穎穎的體內，一道道暗青色的能量如同蛛網，纏繞在她的經脈和髒腑上，尤其是心口處，一團濃稠如墨的能量正在緩慢侵蝕她的生機。
“看到了嗎？”墨千秋問。
秦守點頭︰“心口有一團黑氣，正在吞噬她的氣血。”
“那就是兵魔神殘留的力量。”墨千秋從袖中取出一枚銀針，“我會以雷法封住她的心脈，你用左眼鎖定那團能量，我會將它逼出。”
秦守將羅穎穎平放在地，自己跪坐在她身側，左眼死死盯著那團黑氣。墨千秋手腕一抖，銀針化作一道流光，刺入羅穎穎心口三寸！
“嗤——”
銀針入肉的瞬間，羅穎穎的身體猛地弓起，一聲痛苦的悶哼從喉間溢出。秦守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左眼的視野中，那團黑氣被銀針上的雷光刺激，開始劇烈翻騰。
“就是現在！”墨千秋低喝。
秦守的左眼驟然收縮，瞳孔中的青銅紋路如同活物般旋轉，一股無形的吸力從他眼中爆發，那團黑氣竟被硬生生扯出一縷，朝著他的眼楮飄來！
“小子！”葉塵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瘋了？這東西會再次侵蝕你！”
秦守咬牙︰“管不了那麼多了！”
黑氣如毒蛇般鑽入他的左眼，熟悉的灼燒感瞬間席卷半邊頭顱。秦守悶哼一聲，左眼的青銅色再度加深，甚至隱隱泛出暗紅。
但羅穎穎的心口處，那團黑氣已經被削弱了大半。墨千秋趁機再下三針，雷光如鎖鏈般纏繞黑氣，最終將其徹底逼出！
“噗——”
羅穎穎吐出一口黑血，呼吸終于平穩下來。
秦守卻踉蹌著後退兩步，左眼的視野開始模糊，一股暴戾的情緒不受控制地涌上心頭——
殺。
殺了他們。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九節鞭，鞭身纏繞的雷霆竟隱隱泛出青銅色澤。
“秦守！”羅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桃木劍橫在他咽喉前，“清醒點！”
秦守猛地搖頭，左眼的暗紅逐漸褪去，但金屬化的紋路已經蔓延至太陽穴。他喘著粗氣，低聲道︰“……我沒事。”
墨千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兵魔神的意志在影響你。你必須學會控制‘青銅窺天’的能力，否則遲早會被它反噬。”
黎明時分，眾人回到山外的一處廢棄道觀暫作休整。
羅穎穎雖然脫離了危險，但仍昏迷不醒。秦守坐在道觀門檻上，左眼微微刺痛，但視野卻比以往更加清晰——他甚至能看清百米外樹葉的紋路，以及空氣中游離的微弱能量。
葉塵走過來，扔給他一壺酒︰“嘗嘗？”
秦守接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燒到胃里，左眼的灼熱感似乎被壓下去幾分。
“謝了。”
葉塵在他旁邊坐下，金屬手臂敲了敲自己的左胸——那里本該是心髒的位置，如今只剩一塊青銅填充的凹陷︰“當年在昆侖，兵魔神挖走我的心時，我也差點被它的意志吞噬。”
秦守轉頭看他︰“你怎麼撐過來的？”
“仇恨。”葉塵咧嘴一笑，金屬化的半邊臉顯得格外猙獰，“老子發誓要親手剁了那玩意兒，所以絕不能先被它弄死。”
秦守沉默片刻，低聲道︰“穎穎是為了救我。”
“那丫頭跟她娘一個脾氣。”葉塵灌了口酒，“當年羅夫人也是這麼死的——為了封印兵魔神的分身，血咒反噬，全身精血枯竭。”
秦守握緊了酒壺。
道觀內，墨千秋和羅建正在研究那張羊皮地圖。墨千秋的桃木劍在地圖上輕輕一點，七處光點依次亮起，構成北斗七星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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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議會守護的七處‘眼位’，如今已破其四。”墨千秋沉聲道，“剩余三處，分別對應‘天權’、‘玉衡’和‘開陽’。”
羅建皺眉︰“天權在洛陽，玉衡在川西，開陽則在長白山……三處相隔千里，他們如何同時激活？”
“不需要同時。”墨千秋搖頭，“七處眼位如同鎖鏈，破其四，剩余三處的封印已經松動。只要任意一處被完全激活，兵魔神的本體就能掙脫最後的束縛。”
秦守走進道觀，左眼的青銅瞳孔微微收縮︰“所以我們必須分頭行動？”
墨千秋看向他︰“不錯。我和羅建前往洛陽天權，葉塵去川西玉衡，你和穎穎負責長白山開陽。”
秦守一怔︰“穎穎還沒醒。”
“她必須去。”墨千秋的目光深邃，“長白山是羅家祖地之一，那里有她母親留下的最後一道封印。只有羅家血脈，才能徹底關閉‘開陽’眼位。”
七日後，長白山。
風雪呼嘯，天地蒼茫。
秦守背著羅穎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齊膝深的雪中。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些許溫度，但仍在昏睡。左肩的包袱里，非攻令散發著微弱的金光，為他們指引方向。
“快到了。”秦守低聲說。
羅穎穎在他背上輕輕動了動，聲音虛弱︰“放我下來……我能走。”
秦守搖頭︰“別逞強。”
她沒再堅持，只是將臉貼在他的後頸上，呼吸溫熱。
非攻令的金光突然大盛，秦守抬頭，前方不遠處，一座古老的石台矗立在風雪中，石台上刻滿了與血池石碑相似的符文。
“就是那里。”羅穎穎掙扎著從他背上滑下，踉蹌著走到石台前，掌心按在中央的凹槽上。
鮮血順著她的掌心流入凹槽，符文逐一亮起，石台緩緩下沉，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
“下面就是‘開陽’眼位。”她回頭看向秦守，臉色蒼白卻堅定，“我母親當年以自身為祭，在這里設下封印。現在……該我了。”
秦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什麼意思？”
羅穎穎笑了笑︰“關閉眼位，需要羅家血脈的全部精血。”
秦守瞳孔驟縮︰“你瘋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她輕聲道，“守哥，我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血咒反噬太深，就算活著，也只剩半條命。不如讓我最後做點有意義的事。”
秦守死死攥著她的手腕，左眼的青銅色劇烈波動︰“不行！”
羅穎穎突然湊近，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相信我。”
她猛地掙脫秦守的手，縱身跳入洞中！
“穎穎！”秦守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跟著跳了下去。
洞內是一個巨大的冰窟，四壁晶瑩剔透，折射出幽藍的光芒。中央處，一座青銅祭壇靜靜矗立，祭壇上懸浮著一顆漆黑的晶體，正是兵魔神的分身核心！
羅穎穎已經站在祭壇前，掌心血咒全開，紋路如蛛網般蔓延至全身。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晶體上！
“以我之血，封汝之魂——”
晶體劇烈震顫，表面出現無數裂紋，但一股恐怖的反震力也將羅穎穎掀飛！
秦守縱身躍起，在半空中接住她，九節鞭甩出，纏住祭壇邊緣穩住身形。
“你怎麼樣？”
羅穎穎嘴角溢血，卻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還差……最後一步。”
晶體上的裂紋逐漸擴大，但祭壇周圍，七道黑影緩緩浮現——正是七星議會的成員！
“果然來了。”秦守冷笑，左眼的青銅瞳孔收縮到極致。
天樞的身影從黑影中走出，胸口依舊嵌著七顆黑色晶體，但氣息比之前更加恐怖︰“羅家的余孽……終于自投羅網了。”
秦守將羅穎穎護在身後，九節鞭纏繞雷霆，鞭梢直指天樞︰“找死。”
天樞狂笑，七名議會成員同時出手！冰窟內瞬間殺機四溢，寒冰凝結成刃，從四面八方刺向秦守！
秦守左眼的視野中，所有攻擊的軌跡清晰可見。九節鞭如臂使指，鞭影縱橫間，冰刃盡數粉碎！
但議會成員的數量太多，且配合默契。一名成員繞到秦守身後，手中冰錐直刺羅穎穎後心！
“穎穎！”
秦守回身已來不及，千鈞一發之際，羅穎穎猛地轉身，掌心血咒化作屏障，硬生生擋住冰錐！
“砰！”
冰錐炸裂，但反震力也讓羅穎穎踉蹌後退，撞在祭壇邊緣。她的血順著祭壇紋路流淌，晶體的裂紋再度擴大！
天樞臉色大變︰“阻止她！”
七名成員同時撲向祭壇，秦守怒吼一聲，九節鞭甩出漫天鞭影，將三人攔腰斬斷！但剩余四人已經沖到羅穎穎面前——
“轟！”
一道血色光柱突然從祭壇爆發，羅穎穎站在光柱中央，全身血咒紋路如同燃燒般亮起！
“母親……我來了。”
她張開雙臂，血咒之力如洪流般涌入晶體！
晶體徹底炸裂，恐怖的能量風暴席卷整個冰窟！
秦守被沖擊波掀飛，重重撞在冰壁上。他掙扎著爬起來，左眼的視野中，羅穎穎的身影正在能量風暴中逐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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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他發瘋般沖過去，卻被天樞攔住。
“晚了！”天樞獰笑，“她死定了！”
秦守的左眼瞬間化為純粹的青銅色，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體內爆發！九節鞭上的雷霆化作青銅雷龍，一鞭抽在天樞胸口！
“轟！”
天樞的胸口被硬生生抽裂，七顆黑色晶體炸碎三顆！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破碎的身體︰“怎麼可能……”
秦守沒有理會他，縱身沖向祭壇。
能量風暴的中心，羅穎穎的身體已經開始消散，如同風中的沙粒。
秦守一把抱住她，聲音顫抖︰“別走……求你……”
羅穎穎抬起手，輕輕撫摸他的左眼︰“守哥……你的眼楮……真好看……”
就在她的身體即將徹底消散的瞬間，秦守的左眼突然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吸力！
“嗡——！”
青銅瞳孔中的紋路瘋狂旋轉，竟將逸散的能量風暴硬生生扯回！羅穎穎的身體重新凝聚，血咒紋路從她身上剝離，化作一道血線，被秦守的左眼吞噬！
“這是……？”羅穎穎虛弱地睜開眼。
秦守的左眼劇痛無比，但嘴角卻揚起一抹笑︰“血咒逆轉……我把兵魔神的力量，吸過來了。”
非攻令從秦守懷中飛出，懸浮在祭壇上方，金光大盛。
墨千秋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非攻令認主……秦守，接令！”
秦守伸手，非攻令落入掌心。
左眼的青銅瞳孔中，一滴淚水滑落，卻在半空中凝固成金屬，墜入雪中。
羅穎穎靠在他懷里，輕聲道︰“我們……贏了？”
秦守緊緊抱住她︰“還沒結束……但我們會一起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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