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把手里的搪瓷茶缸子往長條桌上 “當” 地一墩,茶沫子都濺出來兩星兒,
他粗糲的手背抹了把嘴角的茶漬,慢悠悠開口︰“老嫂子,這話可就不實在了!
咱這院里住了小三十年,哪能記錯這檔子事?那西廂房哪是什麼祖產?
是當年武德給曉娥她爹當司機那會兒,人家婁廠長瞧著順眼,特意送的!”
他頓了頓,粗糲的指尖在桌面上 “噠噠” 敲了兩下,像是在扒拉舊年月的記憶︰
“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會兒大茂才到我腰這麼高,穿著開襠褲滿院子追雞跑呢!
當時武德給婁廠長開了還不到一年的車,那可是隨叫隨到,半點兒岔子沒出過。
婁廠長許是覺得他是個實誠人,這才把西廂房送你們家了。
這事當年院里老鄰居誰不知道?你們兩口子可是揣著瓜子花生滿院炫耀,
每家每戶都送了份兒,您這就忘了?”
坐在自家廊檐下的何雨柱立馬大點其頭,嗓門亮得跟敲銅鑼似的,生怕院角的人听不見︰
“可不是嘛!我那時候都已經能上學堂了,您家送的瓜子花生我可沒少吃,
甜滋滋的還帶股子香勁兒!許叔,您當時還跟我爸拌過兩句嘴呢,
說您這是憑本事掙來的福氣,您這就都忘了?這會兒倒好,轉頭就把房子說成祖產,
忘了當初是誰幫襯的?曉娥如今懷著孕,許家不想著擔責任,倒先惦記著搶房子,
這良心哪兒去了?吃了嗎您奈?怕是吃了也堵不住您這昧良心的嘴!”
“就是就是!”
二大媽徐春妮也像是突然想起這茬,趕緊湊了話頭,往前挪了挪小馬扎,
手里的蒲扇還不忘扇兩下,“當年婁家送房子,是看在葉家妹子你懂事又賢惠的份兒上,
可不是給許家當‘祖產’來欺負婁家閨女的!現在曉娥懷著許家的種,把房子轉回她名下,
這不就是物歸原主、合情合理嘛!許家要是連這點理都不認,
往後在這院里還怎麼抬頭做人?街坊四鄰不得把許家的事兒當笑話,嚼上半拉月?”
許大茂他媽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跟街口染坊剛染好的布似的,嘴張了張想辯解,
可眼神掃過院里人一個個帶著質問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 她哪兒還敢反駁?
當年他們兩口子趾高氣昂,拿著婁家送房的事兒四處顯擺,
連胡同對門院里的張奶奶都听著他們念叨過兩句,這光景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把頭壓得低低的,都快踫到胸口了,雙手緊緊攥著藍布褲角,指節都泛了白,
剛才還梗著脖子的硬氣模樣蕩然無存,只剩下滿臉的窘迫與難堪,嘴里含含糊糊嘟囔著︰
“這…… 這事兒你們都記岔了…… 哪有那麼回事兒……”
這時,何雨柱 “噌” 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手里揣著個掉了瓷的搪瓷缸,
缸沿還缺了個小口,露出里面的黑鐵底。
他臉上沒了往日的吊兒郎當,難得正經起來,連眉梢都往下壓了壓,
眼角的褶子都透著嚴肅。
他看向許伍德,語氣不像平時那樣咋咋呼呼,反而帶著點刻意的平靜︰
“許叔,曉娥說的沒錯,住院的錢您該還,房子的事也該給曉娥個保障。
她一個孕婦,大著肚子跑前跑後,多不容易?您別讓大伙戳著許家脊梁骨罵,
這事兒辦敞亮點,對誰都好。得 您吶,別在這兒磨磨蹭蹭耗時間了,
趕緊給個準話吧!”
他眼神飄了飄,沒敢往許大茂那邊瞅,更不敢提許大茂遭打的事 ——
說到底,許大茂這病就是他鬧出來的。
那天他蹲許大茂是為了出氣,就讓他在胡同里凍了一宿,誰成想他會發燒,
等天亮被人發現送醫院,住了六天院才退燒,人是回來了,卻落下一身病根,
雙手雙腿總抖得厲害,咳嗽也沒斷過。
這會兒看著許大茂咳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再听著院里人對許大茂的不滿,
他生怕自己那點破事被翻出來,只能盡量幫婁曉娥說兩句話,
掩飾內心的不安,手不自覺地摩挲著搪瓷缸的缺口。
何雨柱這話剛落,許大茂那邊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猛地抬起頭。
原本就蒼白的臉因為憋著氣,泛出幾分不正常的潮紅,跟抹了劣質胭脂似的。
他攥著婁曉娥遞來的藍布手帕,指節用力得發白,喉嚨里 “ ” 響著,
剛壓下去的咳嗽又跟潮水似的涌了上來︰“咳、咳、咳 ——” 這陣咳嗽比剛才更凶,
他彎著腰,一手撐在膝蓋上,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眼淚鼻涕都咳出來了,
可眼神卻死死盯著何雨柱,滿是不服氣的狠勁兒,跟要吃人似的。
“你、你少在這兒…… 裝好人!”
許大茂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聲音嘶啞得跟破鑼似的,還帶著沒止住的顫音,
卻硬撐著拔高了聲調,“我家的事兒…… 輪得著你何雨柱…… 指手畫腳?
你丫不挺能哏嗎?有本事別在這兒說嘴!有能耐咱…… 咱出去比劃比劃!”
何雨柱一听就樂了,挑著眉梢,嘴角撇出個不屑的弧度,
手里的搪瓷缸往旁邊石墩上 “當” 地一放,脆響傳遍了小院︰“喲,
這病秧子還能開口嗆人呢?我裝好人?我要是不裝這個好人,你家曉娥懷著孕,
指不定還得跑多少趟腿借錢,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我趁火打劫?我圖你家啥?
圖你那快要散架的身子骨,還是圖你家那想賴賬的德性?你說說,我圖你啥?
你丫倒是給大伙說說啊!”
“你、你胡說!”
許大茂氣得胸口起伏,跟揣了只亂蹦的兔子似的,又忍不住咳了兩聲,
雙手雙腿的顫抖更明顯了,連坐著的小馬扎都跟著晃悠,卻還是梗著脖子硬扛,
“我許家的事…… 我自己能解決,不用你…… 多管閑事!那房子是我家的……
就算是婁家送的,那也是給我許大茂的,跟她婁曉娥…… 沒關系!
她算個啥…… 憑啥要我家房子!”
這話一出口,院里人都皺起了眉,連平時不愛摻和閑事的何雨水都撇了撇嘴,
小聲跟旁邊的鄰居嘀咕︰“這許大茂也太不是東西了,婁曉娥懷著他孩子呢。”
婁曉娥斜眼白了許大茂一下,嘴角撇得能掛個油瓶兒,想說啥又咽了回去,
只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手心都能感覺到他身子的顫抖。
何雨柱往前走了兩步,指著許大茂就罵︰“你丫真是沒良心!曉娥懷著你的娃,
為了你住院四處借錢,求爺爺告奶奶的,你倒好,坐在這兒說風涼話!
你一個吃飯都等著別人往嘴里喂的人,還想把房子攥在手里?
你是想讓曉娥跟你娃將來睡大街嗎?你丫這叫不是人干的事兒!你信不?
街面上隨便拉個人來都看不過去!到時候人家指著你鼻子罵,你都沒地兒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