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拎著鐵鉤子,跟劉嵐從庫房出來,一路上嘴里就沒閑著,
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念叨,唾沫星子濺得跟炒鍋里的油花似的。
剛拐進後廚,就見楊廠長的秘書小周正戳在灶邊,
筆挺的中山裝第二顆紐扣松了線,耷拉著像只沒睡醒的眼皮。
手里那本牛皮筆記本卷得跟根 面杖似的,邊角都磨得起了毛,
看著倒比他這人還顯滄桑。
馬華正蹲在地上擇菠菜,見倆人進來,“噌” 地一下直起身,手里還攥著把沒擇淨的黃葉,
慌得差點掉地上,臉都白了半截︰“師父!您回來啦!”
胖子則背對著門口,假裝拿抹布擦案板,
可嘴角明晃晃沾著點饅頭渣,跟沾了片雪花似的。
听見動靜趕緊用袖口使勁抹了抹,那模樣活像偷吃東西被抓的貓,
脖子都縮了半截︰“師父!”
“何師傅,可算逮著您了!”
小周猛地轉過身,慌忙把筆記本往身後藏,
那動作快得跟藏啥寶貝似的,手腕子都帶起了風。
目光先落在何雨柱沾著油星的圍裙上打了個轉,又掃過一旁面色平靜的劉嵐,
喉結上下滾了滾才開口︰“楊廠長讓我來知會您一聲,下午三點跟他去招待所,
給部里來的老首長備頓便飯。”
何雨柱把鐵鉤子往牆角一靠,“當啷” 一聲,轉身抄起鐵刷就蹭鐵鍋上的焦垢,
鐵屑混著黑水嘩嘩往下掉。“老首長?”
他抬眼問了句,手里的活沒停,“有啥忌口沒有?是南方口還是北方口?
前兒給軍區王參謀做菜,人家就不愛吃太甜的,那口味得摸準了不是?”
馬華趁機把菠菜往竹筐里歸置,耳朵卻支稜得老高,
跟揣了個收音機似的,生怕漏听一個字;
胖子也在圍裙上蹭了蹭手,站直了身子,那認真勁兒,
跟要听啥重要指示似的,眼楮瞪得溜圓。
“沒細說,就說要咱食堂的招牌菜,但擺盤得精細些。”
小周朝劉嵐點了點頭,又轉向何雨柱,“我讓老郭去屠宰場挑了蘆花雞,
還留了兩斤活鯽魚,您瞧瞧,還缺啥不?”
何雨柱直起身,圍裙往案板上 “啪” 地一拍,白灰騰起老高,
嗆得旁邊的胖子直咧嘴,一個勁兒地扇風。
“依我看,既然是老首長,多半愛吃實在的。”
他琢磨著說道,“熱菜來道蔥燒海參,上回給退休的張局長做這菜,
人家連湯汁都泡了飯,吃得那叫一個舒坦,直夸我手藝地道。”
馬華听得直點頭,手里的菠菜葉都被捏出水了,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胖子咽了口唾沫,也使勁點著頭附和︰“就是就是,不過,
師父做的九轉大腸才叫絕呢,那味兒,絕了!隔著三條街都能聞見香!”
何雨柱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一邊待著去!”
隨即繼續講道︰“九轉大腸不能少,再來道醋椒鱸魚,齊活。”
劉嵐拿抹布擦著案板,接話道︰“涼菜我來弄。你那道醬肘子現成的,
再弄個麻醬黃瓜絲,開胃解膩正好。”
胖子湊過來,嬉皮笑臉地說︰“嵐姐,我幫您燒辣椒油?保證不糊!
我這手藝,您還信不過?包在我身上!”
“劉師傅想得就是周到。”
小周抻了抻衣襟的褶子,笑得一臉親切,眼角的褶子都堆起來了,
“廠長說了,這事辦得漂亮,給您記三等功,這月獎金再加一級。
那湯和主食呢?要不要再添些花樣?”
“湯就汆丸子湯,主食簡單點,蔥花餅配小米粥,吃著舒坦。”
何雨柱把鐵鍋往灶上一墩,火星濺到腳面也沒躲,跟沒事人似的,
“獎金不在乎,別讓老首長覺得咱工人食堂拿不出手就行。下午我提前吊高湯。”
他轉頭吩咐道︰“馬華去把保溫桶刷三遍,一點油星子都不能有;
胖子燒火機靈點,別讓灶頭掉鏈子,听見沒有?”
馬華和胖子齊聲應著 “哎,得 您吶!”,
一個轉身往庫房跑,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似的;一個趕緊往灶膛添柴,手忙腳亂的。
“這菜單听著就地道!我這就記下來報廠長。”
小周趕緊展開筆記本,筆尖在紙上飛快劃動,
“三點準時在辦公樓門口等您。我先回辦公室,廠長還等著听匯報呢。”
小周剛拐過牆角,劉嵐拿起簸箕開始收菜根︰
“我去把去年腌的糖蒜壇子搬出來,老輩人都好這口解膩的,
你趕緊備料吧,別耽誤了時辰。”
爐灶邊的胖子已經把火捅得旺旺的,灶上的鐵鍋也一直在冒熱氣,他趁人不注意,
飛快地從衣兜里扒出半拉窩頭,塞進嘴里抿著嚼,那偷偷摸摸的樣子,
跟做賊似的,生怕被人瞧見。
下午的日頭正毒,把四合院西南角于麗家小院的牆角曬得發燙,
磚縫里的潮氣都被烤得滋滋往外冒。
青磚壘起的院牆爬著幾睫枯得打卷的絲瓜藤,牆根處剛冒頭的狗尾巴草被曬得蔫頭耷腦,
葉邊卷得跟燙了頭似的。
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斜斜地拖在地上,偏偏遮不住于麗那間坐南朝北的倒座房。
藍漆斑駁的木門旁瓖著兩塊亮堂的玻璃窗,窗台上擺著個粗瓷花盆,
里頭栽的蒜苗已經抽出嫩黃的芽子,整座小院拾掇得利利索索,
透著股主人家的勤快勁兒。
閆解成光著膀子,古銅色的脊梁上滲著密密麻麻的汗珠,
順著緊實的肌肉線條滾進沾滿泥灰的褲腰里,在肚臍眼周圍積成小小的水窪。
他手里的鐵杴 “ 當” 一下扎進土里,帶出的黃土在腳邊堆成個小丘,
六七平的地基輪廓已經隱隱成形。
“解成啊,你停會兒歇歇成不?”
楊瑞華挎著竹籃站在旁邊,眼角的余光跟黏了膠水似的,不住地瞟向那間倒座房,
手里攥著的帕子幾乎要被絞出窟窿,“你瞅瞅這院子,巴掌大點地方,
于麗那丫頭片子住著倒舒坦。她一個售貨員,憑啥能分到這麼好的房子?
還不是仗著會鑽營?”
鐵杴猛地往土里一扎,閆解成直起身吐了口唾沫星子︰“媽,您又說這個,煩不煩吶。”
“我說錯了?”
楊瑞華的聲音陡然拔高,眼楮里淬著股酸溜溜的怨懟,
“當初她要不是嫁進咱閆家來,她能有如今這日子?現在倒好,自個兒住著大瓦房,
讓你在這兒當牛做馬蓋偏廈子。我可告兒你,這房子蓋好了也是人家的地界,
哪天她翻臉不認人,把你趕出去,你哭都沒地兒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