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場大雨,見證了我人生中的希望,從有到無,再從無到有,最終徹底毀滅的過程。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那座醫院的,我望著雨後的太陽,它明明是那麼的耀眼很溫暖,但是帶給我的只有晦暗和冰冷。
這是多麼的諷刺啊,代表著光明和溫暖的太陽卻是成為了那場大雨後唯一的幸存者。
多麼的諷刺啊,溪連坊的未成年黑暗居然會以這樣的結果短暫的結束。
關飛、劉哲等人全部都進去少管所了,溪連坊的未成年人一下子群龍無首,也不敢造次了。
而我們這邊,昊哥不在了,眾人幾乎是樹倒猢猻散,一下子潰不成軍,再者,我作為二把手,我也並沒有重新組織他們的想法。
我累了,我不想再打了,因為無論怎麼打,我的昊哥也不可能回來了,我的希望,也再也不會有了。
我活著唯一的意義便是想要為昊哥籌點錢,讓他能在醫院里面好好的,然後...再讓那些人和我的生命一起終結。
其他的,我不想管了,也管不了。
沒錯,我做不到保護自己,做不到保護昊哥,做不到淨化溪連坊的黑暗,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的無力終究會貫穿我的人生。
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麼的,我忽然很想再去那片荒地看一下,那里是我第一次被欺凌的地方,也是昊哥拯救我,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回憶雖然總是傷人,但總耐不住人去想它。
而在這里,我也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謝庭。
他跟我是同一級的,他今年也只有十三歲,在賠償了一些錢之後也是放了出來。
我站在離他不遠處,神色冷淡。
他看了我一眼,隨後又低下了頭,默默的刨坑。
而在他的身邊,正躺著一只三花貓,顯然已是死去。
我心中不禁冷笑一聲,當初的那個愛貓少年如今居然親手殺了自己的貓,還假惺惺的埋掉。
惡心,實在是太惡心了。
我冷哼了一聲,眼中滿是不屑。
謝庭的身體忽然微微顫抖,他雙手捧著那只貓的尸體,將其放入了坑中。
他低著頭,看不見表情,他埋著土,忽然開口了︰
“貓不是我殺的。”
“它不小心吃了別人家的老鼠藥,我也沒有辦法。”
我眼中的鄙夷更甚,冷聲的開口︰
“懦夫,連承認都不敢了嗎?”
“你以為我會信嗎,就你這樣的人,我連多看一眼都嫌髒。”
“別逼我動手,趕快給我滾,你不配待在這個地方。”
謝庭沉默了好一陣,身子顫抖的更甚,他聲音沙啞,有些艱難的開口︰
“萬華年,你恨我嗎?”
此話一出,瞬間激起了我的憤怒。
我嘶吼著,聲嘶力竭︰
“當然恨你了!”
“你憑什麼覺得我不會恨你這麼一個欺凌者?”
“我們本來都是被欺負的人,我們應該站在一起的,我們應該一起反抗的,而不是加入他們,助紂為虐!”
“你知道你的加入會引發什麼變故嗎?”
“若是你沒有加入關飛,而是在我們這邊,一切都有可能不一樣,蝴蝶效應你听過嗎?”
“若是你是我們這邊的,我們說不定早早就打敗了關飛,溪連坊也將得到拯救,光明會降臨,一切都會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若你是我們這邊的,你可以去對付劉哲,我就可以去對付關飛了,而不是昊哥一個人苦苦的強撐著...”
“最後成為了一個孤寂的植物人!”
謝庭猛地抬頭,他眼中滿是後悔和自責,聲音顫栗︰
“什麼...”
“他...他...”
“雲天昊他...”
“你給我閉嘴!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他還沒有說完話,我便是打斷了他,那場事故中的所有人都不配提昊哥的名字,他們都不配!
謝庭的身子一下子就軟了下去,他似乎哭了。
他雙手掩面,整個人都趴在地上痛苦的抽噎著,口中似乎還在說著對不起三個字。
我冷漠的看著他,看著他那假惺惺的模樣,心中只有厭惡。
他給我帶來的痛苦也足夠多了,我根本不可能憐憫他。
我轉身離開,再也沒有看謝庭一眼。
而那,也是我跟謝庭的最後一次見面。
自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謝庭,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從別人的嘴中听到了他的名字。
他自焚了。
他在溪連坊中找到了一間無人居住的老舊房屋,在自己的身上倒滿了汽油,連帶著那棟房子也一起燒了。
消防員撲滅了火焰,而在房屋內,有著一個鐵質的水桶,里面裝滿了水,水中還有一個鐵盒子。
消防員打開了那個盒子,里面只有一塊刻著字的石頭,上面寫著︰
烈火焚心,方知悔悟。
那字歪歪扭扭的,似乎是有人用指甲刻的。
我有些恍惚,我仿佛能夠透過這幾句話看見謝庭在夜晚一邊痛苦的抽噎,一邊用滿是鮮血的手磕著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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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索性的不評價了,因為這太過矛盾了。
人死如燈滅,一切就這麼讓他過去好了。
只是,心中總有種堵住的感受。
溪連坊的黑暗,你到底毀了多少人?
這些想法也只能在夜晚一個人孤寂的時候想想了,因為我在白天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沒有放棄學業,因為我不能讓父母發現我有任何尋死的念頭。
于是乎我一邊讀著書,一邊利用業余時間打著工,連路邊的水瓶都拿去撿了賣錢,干的最多的便是快遞分揀,因為這樣來錢最快。
並且我還要去醫院照顧昊哥,因為我們都很窮,根本請不起保姆,那住院費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天價了。
我自告奮勇,每一天都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昊哥,跟他說說話,這樣他就不會感到孤獨了。
但事實上,孤獨的人其實是我。
我一天只睡四個小時,雖然很苦,但是我也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因為昊哥教過我,人要自尊自愛。
昊哥教我的東西,我永遠都不會忘,也永遠都不會違背。
就這樣,我一邊打著工一邊讀書,我依舊是考上了一個還可以的高中。
我依舊我行我素,拼了命的賺錢,時間一晃便是三年。
那一年,我上著高一,當我放假回到溪連坊的時候,我遇見了我這輩子最恨的人之一。
劉哲,因為他不是主謀,所以他並沒有關那麼久。
而今,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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