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眯著眼楮，唇角微揚，甚至連神態都放松了許多。
白幼雪怔怔的看著他，她沒想到平日里這麼陽光溫和，常將笑容掛在臉上的少年居然會有著那麼不堪的過去。
她有種窒息的感覺，正是因為知道那張如此殘酷的病例單，她才更能感受到肖遙心中的痛楚。
一個這樣的女孩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該是多麼的痛苦？
白幼雪的心像是被揪緊，自己光是作為一個听眾都如此難受，更何況肖遙？
她眼中的悲憫之色更甚，她緩緩躺在肖遙的身邊，跟他一並仰望著無垠的夜空。
夜晚的地板很涼，白幼雪終于知道肖遙為什麼要躺在地上了，因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安撫他那受傷的心靈。
她輕輕的握住肖遙的手，卻是發現他的手很冷，跟那時在商場上的完全不一樣。
她忽然想起一句話，心冷，手才會冷。
她靠的肖遙更近了些，像是想用自己的體溫溫熱肖遙。
肖遙緩緩張開眼，他好似沒有感知到白幼雪，依舊自顧自的開口︰
“那一刻，我仿佛充滿了力量，我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是能夠讓我感到害怕的了...”
“只要有她在我的身邊，我什麼都不怕，只要讓她笑，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她將籃球撿起，放在我的手上，我仿佛看見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這一次，我真的做到了，我將籃球拋起，第一次放進了籃筐之中...”
“這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對嗎，哪怕換任何一個人來都能做到...”
“可是沒有人明白，這對于當時被所有男孩看起不的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是我最歡樂的時光，是我最快樂的五年...”
“我喜歡她看著我打籃球，看見我將一顆顆籃球放入籃筐後那仰慕的表情，似乎我真的成為了一個男子漢，一只屬于她一個人的男子漢...”
“我原來在籃球上很有天賦，不...應該說我在體育上很有天賦，我跑的飛快，跳的飛高，我勝過了籃球場上的所有人...”
“我加入了籃球隊，這並不是因為我有多麼的熱愛籃球這個運動，只是因為...”
“我想讓她看見，我想讓她為我鼓掌，讓我在獲勝後第一個將獎杯遞給她，讓她抱著獎杯在相機的面前留下最美最美的笑容...”
“我就像是一朵在風雨中搖曳的，可憐的，即將墜落的，楚楚可憐的花...”
“我在艱難的等待著雨過天晴的那一刻，等待著彩虹的降臨...”
“但彩虹沒來，卻是等待到了一只美麗的蝴蝶，她停留在我的朵蕊上，陪我一起一同淋雨，一同等待著綻放的那一刻...”
“她嬌弱的翅膀卻是成了最為穩固的避風港，她成了我的溫柔鄉！”
說到這的時候，肖遙又閉上了眼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他的手攥的發白，隱約能看見白里透著鮮紅。
白幼雪握住他的手更緊了一些，擔憂的看著肖遙。
他似乎有些聲嘶力竭，卻又不想讓自己說出的話暴露在這片天地間，那是他最後的遮羞布。
他低吼著，壓抑著自己的痛苦︰
“可是...無論是多麼大的風暴，它終究會有過去的那一天...”
“同樣的...一只蝴蝶無論是多麼深愛著一朵花，她總有離開的那一日...”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是在花朵盛開的時候，為什麼是在我最耀眼，最憧憬著未來的時候！”
“她走了，永遠的走了！我的人生中再也沒有一個能在我投進球的時候為我喝彩，為我歡呼，能用相機拍下我每個身影的女孩了！”
“我甚至再也看不見我心底里最美好的笑靨了！”
“我的心滿布傷痕，可我卻不願意去治愈，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贖罪...”
“而這一切...”
“都是因為我！！！”
“如果不是我讓她留下來，如果不是‘他’的見死不救，我又怎麼會失去她？”
“都是因為我！如果她沒有遇見我，她又怎麼會死？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那麼好的感情，她又怎麼會留下來，她又怎麼會死？”
“如果讓我留在那片泥濘里面爛掉該有多好？我本來就應該如此，是她把我拉了出來，可我卻害死了她！”
“她本該站在陽光下翩翩起舞，可她為什麼要去做那只停留在無用花朵上的蝴蝶，遮風擋雨後永墜深淵...”
“都是我的錯啊！為什麼當初死的人不是我，若是能讓我代替她該有多好！”
“為什麼她要改變我的命運，也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我真的好恨啊！！！”
“我每時每刻都承受著煎熬，恨不得跟著她一起離去...”
“可是我不能，我還有我的媽媽，我不能死，我還要記住她，讓她在我的回憶里永生...”
“可是我真的好痛苦，可是她要我一直歡笑，我只能笑著哭，哭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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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恨我自己，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啊！”
“我不應該讓她留下來，那年的春節...呃啊——”
肖遙在哀嚎著，他攥緊的手早已流出鮮血，他像是沒有發現，他撕扯著自己的臉，他將血染在自己的臉上，滿目的猙獰，像是一只痛苦不堪的鬼怪。
他還在哀嚎，口中不斷的痛呼，他已經崩潰了！
就在這時，白幼雪卻是抱住了他，她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腦袋，在他聲嘶力竭的低吼中，這抹溫柔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乖...乖...我們不說了...我們不想了好不好...”
“我們不用想...這已經足夠了...”
“我們就這麼看著夜空好不好，听說人死後都會化作星星，她也一定會這樣的對嗎...”
“我們看看好嗎...我找到她好嗎...”
“乖...不要再想了...難受我們就不要在想了...”
“乖...乖...我的肖遙...最乖了...”
肖遙布滿血絲的眼楮緩緩抬起，他看著依舊勝過萬千繁華的那張臉，他看著她，一動不動的。
他仿佛在她的身上看見了神性的光輝，她像是從仙界逃離，專門來拯救自己的仙子。
她輕輕撫摸著肖遙的臉，那白皙的小手染上了血，她的一只手指輕輕的點在自己眼角的淚痣上，順著臉頰滑落。
她的臉也帶上了血，她好似想變的和肖遙一樣，似乎這樣就能跟他一起分擔心里的痛苦。
她抱著肖遙的手更緊了些，像是在哄小孩︰
“乖...听話...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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