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元尊的指尖捏著一縷從假楊十三郎體內抽出的濁氣絲線,青燈映照下,絲線表面浮現出細密的符文。
"寒仙滸的"冰魄寄魂術",苦仙滸的"蝕命藤",還有"他眉頭突然緊鎖,"毒仙滸的"噬憶散"。"
楊十三郎盯著那縷絲線,莫名感到一陣眩暈。本該清晰的記憶,此刻卻像蒙了一層霧。
"千面人不是簡單的偽裝。"
白眉元尊將絲線繞在青燈上,火焰中浮現出扭曲的畫面一個模糊的人影被藍紋藤蔓刺入後頸,藤蔓如血管般蠕動,抽取出絲絲縷縷的光點。
"他們在吞噬記憶。"
戴芙蓉的聲音發緊,"每模仿一個人,就先吃掉他的一部分魂魄。"
阿槐蜷縮在角落,右眼纏著浸透藥汁的白紗。
仙胞藤蔓從他袖口鑽出,正將幾滴黑血輸回體內。
听到這里,他突然抬頭"所有被模仿的人"
"會慢慢忘記自己。"
白眉元尊嘆息,"就像被蟲蛀空的書冊,字跡還在,卻再也讀不出意義。"
七把叉猛地砸碎茶盞"文淵那老賊的禁術!上回就該把他魂魄打散!"
楊十三郎握緊寒穹冰槍,槍尖微微發顫。他努力回想三天前的事,可記憶就像指間流沙,越想抓住,流失得越快。
阿槐摸索著抓住他的手腕,藤蔓輕輕纏上"別想了你越用力,它們吞得越快"
他的指尖冰涼,皮膚下隱約有藍紋游走。
楊十三郎突然意識到阿槐觸踫假身時,濁氣也侵入了他的身體。
窗外傳來撲稜聲。一只仙鶴落在窗欞,喙里叼著半截焦黑的藤蔓——
它歪頭看著屋內,瞳孔分裂成雙瞳,突然口吐人言
"記得越多,死得越慘哦"
寒穹冰槍貫穿鶴顱的瞬間,阿槐的白紗滲出一滴黑血。
七把叉的焚天槍抵在雷部副將趙無咎的咽喉上,槍尖的火星濺到對方臉上,燙出一道焦痕。
"說!"七把叉的聲音嘶啞,"你把真正的老趙藏哪兒了?"
趙無咎——或者說,頂著趙無咎皮囊的東西——突然笑了。
這個笑容太過熟悉,"你昨天還夸我烤的鹿腿香,"
他的聲音甚至帶著老趙特有的鼻音,"怎麼今天就翻臉了?"
焚天槍的火光晃了一下。
楊十三郎的寒穹冰槍橫插進來"七把叉,退後。"
"首座哥!"
七把叉的槍尖又往前送了半寸,"你沒看見嗎?他連老趙烤鹿腿時撒孜然的習慣都知道!"
阿槐的白紗已經被血浸透。
他摸索著向前,藤蔓從袖口鑽出,纏上趙無咎的手腕。
"別踫他!"七把叉突然調轉槍頭指向阿槐,"你的藤蔓也會被污染——"
藤蔓已經刺入趙無咎的皮膚。
沒有濁氣,沒有藍紋,只有溫熱的、屬于活人的脈搏。
阿槐的藤蔓僵住了。
"是真的"他喃喃道。
趙無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慢慢卷起左臂的護甲,露出手肘內側的傷疤——那是三十年前醉酒誤傷留下的。
焚天槍"當啷"掉在地上。
整個雷部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盯著七把叉,而他盯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面沾滿了同僚的血,有些已經干涸發黑。
"我殺了三個"他聲音發抖,"三個可能根本不是千面人的人"
阿槐的藤蔓突然劇烈抽搐。白紗下滲出更多黑血,這次帶著冰晶般的藍紋。
他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抓住胸前衣襟"快茉莉花"
戴芙蓉沖過來掀開他的衣領——鎖骨下方,皮膚已經變成半透明,能看見里面纏繞的濁氣正如藤蔓般向心髒爬去。
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鶴唳。三百只仙鶴正在雷部上空盤旋,每只喙上都叼著一截藍紋藤蔓。
它們齊聲開口,聲音像無數根針扎進鼓膜
"猜猜下一個是誰?”
朱風的刀尖挑開雷部西側甬道的青磚時,腐臭味撲面而來。
磚下埋著的仙骨已經發黑,表面爬滿藍紋,像是被什麼東西從內部蛀空了。
頭骨天靈蓋——那里有個針尖大的孔洞,邊緣光滑,像是被什麼細長的東西刺穿後,又一點點吸干了腦髓。
"和仙鶴頭骨上的洞一樣。"朱風用刀尖比劃著,"不過這個更大些"
楊十三郎的寒穹冰槍突然嗡鳴。槍尖指向仙骨胸口的裂痕——那是雷部制式護心鏡的紋路。
"是趙無咎的副將。"戴芙蓉的溯魂燈照出骨縫里殘留的一縷魂魄,"三個月前上報說是走火入魔"
阿槐靠在牆邊喘息。右眼的黑血已經止住,但白紗下的眼眶火辣辣地疼。仙胞藤蔓不受控制地鑽出袖口,像嗅到獵物的蛇一般撲向那具仙骨。
"別踫!"
藤蔓已經纏上骨頭。剎那間,阿槐的視野被強行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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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一個雷部天將跪在黑暗里,後頸插著一根冰藍色的長針。
針的另一端連著仙鶴的喙,鶴眼里映出一張模糊的臉
畫面突然扭曲。仙胞裂縫中的魔面睜開了眼,那張嘴咧到耳根"找到你了"
現實中的仙骨突然炸裂!藍紋藤蔓從骨髓里爆出,箭一般射向阿槐的右眼。
寒穹玄冰槍劈下的瞬間,藤蔓卻突然轉向,纏上了楊十三郎的槍穗。
" 嚓。"
槍穗齊根斷裂。
冰晶碎落一地,和三天前假楊十三郎潰散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七把叉的焚天槍燒盡了殘余藤蔓,可眾人耳邊已經響起那個陰冷的聲音
"第一個千面人"
"早就站在你們中間了"
阿槐顫抖著摸向懷中——那朵封存著記憶的茉莉,不知何時已經炭化了半邊。
……
天河的浪頭突然翻起一抹不正常的墨色時,七把叉正單腳蹦 著往腳底板涂藥膏。
"姥姥的——這寒仙滸的冰氣比老君的火鉗還燙!"
他齜牙咧嘴地嚷嚷,順手把藥膏罐子拋給楊十三郎,"首座哥,你要不要也抹點?您槍穗上那點冰碴子"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啪"地砸在他腦門上。
"什麼玩意"
七把叉扯下黏在額間的物件——是半片濕漉漉的鴉羽,本該烏黑的羽毛此刻泛著詭異的藍光,沾到的皮膚立刻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楊十三郎的寒穹玄冰槍已經橫在他頸側"別動。"
槍尖挑起鴉羽的瞬間,天河突然掀起巨浪。
不是尋常的銀白浪花,而是粘稠如墨汁的黑濤,浪頭里裹著密密麻麻的藍紋顆粒,像千萬只蟲卵隨風潑來。
"閉氣!"
戴芙蓉的溯魂燈暴漲青光,勉強撐開一道屏障。黑浪拍在光罩上,竟發出腐蝕般的"滋滋"聲。
"這他娘是什麼新品種的洗腳水?"
七把叉的焚天槍噴出火舌,燒焦的浪沫里浮出毒仙滸的符文——和仙鶴灰燼里的一模一樣。
屏障外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叫。
兩名巡邏天兵正在互毆,其中一人的長戟已經捅穿同僚的腹部,可受傷者卻詭笑著抓住戟桿往自己腹腔深處捅去。
他們的瞳孔完全變成了藍色,嘴角咧到耳根,活像兩個提線木偶。
"濁氣入體。"
金羅大仙的聲音從雲頭落下,他寬大的袖袍間還沾著煉丹爐的炭灰,"神經蝕霧會先放大本性,再小心!"
一名發狂的天兵突然撲向眾人。七把叉的焚天槍剛要迎擊,楊十三郎的槍尖卻搶先一步點中天兵眉心——恰到好處的力道,只擊暈不致命。
"首座哥,您什麼時候這麼菩薩心腸"七把叉的調侃戛然而止。
暈倒的天兵後頸處,藍紋正如活物般褪去……但他的表情,從癲狂變成茫然,最後定格為極度恐懼——他全程清醒。
戴芙蓉的金針懸在天兵眉心"蝕霧只是引子,他們體內早有寄生體。"
阿槐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懷里的茉莉花盆" 嚓"裂開,仙胞藤蔓不受控制地竄出,瘋狂指向天河某處——那里的黑雲正在凝結成一張模糊的人臉。
"來了"阿槐的白紗下滲出黑血,"它們要開始收割了"
金羅大仙的煉丹爐"砰"地炸出一團青煙,爐膛里那縷從發狂天兵體內抽出的濁氣,正在琉璃盞中瘋狂沖撞。
"濃度是《仙匠失蹤案》時的十倍。"他捻著長須,指尖的金砂在盞壁劃出刺耳的聲響,"這玩意兒現在不光能寄生,還會挑食了——專找心里有縫的鑽。"
七把叉聞言,手里的酒葫蘆" 當"掉在地上"啥意思?這濁氣還帶挑肥揀瘦的?"
"意思是——"
戴芙蓉的溯魂燈" "地又裂開一道縫,燈油混著黑血滴在琉璃盞旁,"雷部那群莽夫平日憋著火,所以中招最快。"
燈油突然凝成一小灘鏡面,映出零碎畫面某個身影在瑤池角落傾倒黑水結晶,衣袂翻飛間露出半截鎏金腰帶——天庭高階仙官的制式裝扮。
"見鬼!"七把叉湊近想細看,燈油卻"嗤"地蒸發了,"這破燈怎麼專挑關鍵時候"
金羅大仙突然抓起楊十三郎的手腕,將他掌心按在琉璃盞上"試試你的冰魄鎮魂訣。"
寒穹玄冰槍的霜氣順經脈灌入盞中,濁氣瞬間凍結成冰晶。
放大百倍後,冰晶里清晰可見無數針尖大的蟲豸,正啃噬著一點殘魂。
"毒仙滸的蝕魂散,苦仙滸的噬憶蠱,"
金羅大仙的眉毛快擰成結了,"還摻了"
"魔界的蝕月黑水。"
白眉元尊不知何時立在門邊,手里捏著半片焦黑的仙鶴喙骨,"和三十年前那場濁氣暴動一模一樣。"
阿槐突然劇烈顫抖起來。仙胞藤蔓自行竄出,在凍住的濁氣表面瘋狂拍打,像是要按住什麼呼之欲出的東西。
白紗下的右眼傳來劇痛——他看見冰晶里的蟲豸集體轉頭,沖他咧開密密麻麻的嘴。
"它們在笑"
阿槐踉蹌後退,撞翻丹爐旁的藥櫃。
瓷瓶碎裂聲中,楊十三郎突然按住太陽穴——三天前的記憶又模糊了一塊。
"記憶被吞噬會疼嗎?"他鬼使神差地問。
阿槐的白紗徹底被黑血浸透。他摸索著抓住楊十三郎的槍穗,藤蔓纏上去的瞬間,兩人同時看見幻覺——
某個雷部天將跪在黑暗里,後頸插著冰針。
針的另一端連著仙鶴的喙,而鶴眼里映出的操控者,戴著鎏金腰帶。
"第三個"阿槐昏過去前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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