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基地又恢復了冷硬的節奏。
軍用吉普車碾過崎嶇的山路，輪胎卷起的碎石 啪作響，像機槍掃射的聲音。
白夜坐在副駕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掛著的軍牌——那是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金屬邊緣早已被磨得發亮，在昏暗的車廂內泛著冷冽的光澤。
“緊張？”李昊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儲物格里摸出半包皺巴巴的香煙。
白夜搖頭，卻下意識地繃緊了肩膀。
“撒謊。”李昊嗤笑一聲，把煙盒丟過去，“抽一根，習慣下味道。你以後得靠這個偽裝。”
白夜皺眉，但還是抽出一支點燃。劣質煙草的辛辣沖進喉嚨，他強忍著沒咳嗽，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泛紅。
“操，這什麼玩意？這麼不好抽。”
“最便宜的劣質煙，”李昊瞥他一眼，“毒販可不會抽特供。”他伸手調整後視鏡，鏡面反射出白夜緊繃的下頜線，“記住，從踏進實驗室那刻起，你就不是白夜了。你是白小野。”
實驗室的自動門在身後閉合，發出氣壓密封的嘶響。白夜跟著李昊穿過三道消毒艙，刺眼的紫外線燈將他們的影子投在金屬地面上，拉長變形得像兩個怪物。
“躺上去。”李昊拍了拍中央的手術椅。
白夜的手指在扶手上收緊。這不是他第一次執行臥底任務，但卻是第一次需要徹底改變外貌。
——第一步︰骨骼重塑
“不會真動你的骨頭。”戴著橡膠手套的技師打開恆溫箱，取出幾片半透明的生物凝膠，“這是最新研發的皮下填充材料，三個月後會自然代謝。”
凝膠貼在顴骨上的觸感冰涼粘膩，像被某種軟體動物吸附。技師用紫外線筆照射時，白夜聞到淡淡的焦糊味。
“疼嗎？”李昊突然問。
“比周陽縫針時輕多了。”白夜試圖扯出個笑容，但凝膠正在硬化，拉扯感讓表情變得僵硬。
鏡子里，他的面部輪廓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變——圓潤的娃娃臉線條被鋒利的稜角取代，乖巧的隻果肌凹陷下去，變成街頭混混常見的陰鷙面相。最詭異的是當他觸踫臉頰時，觸感和真皮膚毫無二致。
“表情自然點。”李昊突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轉動，“吸毒的人面部肌肉會不自覺地抽搐。”說著用指尖在他眼下某處按壓，白夜立刻感到一陣詭異的麻痹感，右眼不受控制地抽動起來。
“你干了什麼？”
“微型電極。”李昊退後兩步審視效果，“每六小時會觸發一次微痙攣，讓眼神看起來更飄忽。”
——第二步︰眼楮換色
眼科醫師的器械盤里擺著二十多種不同顏色的美瞳。
“琥珀色太干淨了。”醫師撐開他的眼皮，冰涼的凝膠鏡片貼上眼球時，白夜條件反射地掙扎，被李昊一把按住肩膀。
“忍著。”
深棕色美瞳覆蓋虹膜的瞬間，世界仿佛蒙上一層髒污的濾鏡。醫師又滴入幾滴特殊眼藥水，白夜的視線立刻變得渾濁，眼白泛起蛛網般的血絲。
“現在看起來像連續嗨了三天。”醫師滿意地記錄數據，“記住別揉眼楮，這玩意破了會腐蝕角膜。”
——第三步︰臨時紋身
紋身師打開恆溫箱，取出的不是紋身槍，而是一張半透明的生物薄膜。
“最新科技，”他撕開保護層，將蛇形圖案貼在白夜左臂，“透氣防水，能維持兩到三個月。”薄膜接觸皮膚的瞬間自動收縮，完美貼合肌肉紋理，連鱗片的凹凸感都栩栩如生。
紋身師用特制藥水擦拭邊緣︰“現在試試能不能搓掉。”
白夜用力揉搓紋身部位，甚至用指甲去摳，但圖案紋絲不動，反而因為摩擦顯得更加陳舊。
“注射點要做舊嗎？”紋身師指著肘窩。
李昊搖頭︰“太刻意。癮君子會刻意避開可見部位。”他忽然抓起白夜的手腕，拇指按在虎口處，“這里的繭要處理掉。”
——第四步︰毛發改造
染發劑的味道像腐爛的雞蛋。化學藥劑澆在頭皮上時，白夜听見發絲滋滋作響的聲音。
“三個月後會長回原色。”發型師動作粗暴地抓扯著他的頭發，漂白劑讓原本烏黑的發色褪成枯草黃，又在發梢做出分叉焦枯的效果。剃刀在額角制造出一道恰到好處的‘舊傷疤’，煙灰按上去時，白夜聞到火藥的味道。
當最後的定型噴霧糊在臉上時，鏡中人已經徹底變成另一個人——枯黃劉海下藏著陰冷的眼楮，嘴角帶著疑似斗毆留下的淤青，左臂紋身從卷起的袖口露出獠牙。
“走兩步。”李昊命令道。
白夜故意拖沓著腳步，肩膀一高一低地晃動，手指不時神經質地抽動。這是他們觀察了上百個吸毒者錄像總結出的姿態。
李昊突然從背後拽住他衣領︰“名字？”
“白小野。”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怎麼進來的？”
“在夜市捅了個條子。”白夜歪著頭，右眼適時地抽搐一下，“他媽的攝像頭壞了算我運氣好。”
審訊般的對話持續到白夜每個反應都無懈可擊。當李昊終于點頭時，實驗室的電子鐘顯示已是凌晨三點十七分。
更衣室里，白夜把軍牌藏進作戰靴夾層。皮革內側的鋼印數字硌著腳掌，像某種隱秘的刺痛。
“還有這個。”李昊扔來一部老式諾基亞，“緊急情況撥鍵三秒。”他頓了頓，“每周三下午三點，碼頭七號倉庫的垃圾桶。”
白夜把手機塞進破舊牛仔褲的後袋。當他直起身時，發現李昊的拳頭攥得發白。
下一秒，他被拽進一個近乎窒息的擁抱。李昊的心跳透過作戰服傳來，又快又重。
“一定要活著回來。”聲音啞得像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
白夜的下巴擱在李昊肩上，視線越過對方肩膀看向牆上的戰術板。那里釘著 蛇集團最新活動軌跡，紅色箭頭指向明天下午的碼頭交易。
他沒有回話，只是抬手拍了拍李昊的後背，像小時候父親出征前做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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