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五十分，訓練場上十二個墨綠色的鐵皮集裝箱整齊排列，表面結著一層薄霜。
李昊背著手站在隊列前，作訓靴碾碎地面的冰碴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心理抗壓第一項，極端環境耐受。”李昊的聲音像刀鋒劃過冰面，“規則很簡單——堅持十分鐘不主動退出就算合格。但記住，”他突然提高音量，“這不是比誰更能忍！”
張浩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戰術手套不自覺地揪緊了作訓服下擺︰“報告班長！如果...如果實在受不了...”
“看到那邊的救護車了嗎？”王凱笑眯眯地插話，手指向訓練場邊緣閃著藍燈的救護車，“上周有兩個尿失禁的被抬出來，現在還在醫務室躺著。”他故意壓低聲音，“听說其中一個到現在看見密閉空間還會發抖。”
趙小虎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想說些什麼，卻被李昊銳利的目光瞪了回去。
白夜站在隊列首位，挺拔如松。徐哲注意到他的睫毛上已經結起細小的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那雙灰眸正快速掃視集裝箱門上的氣壓閥、通風口和地面電纜，瞳孔微微收縮，像是在進行某種復雜的計算。
“分組進入。”刺耳的哨聲撕裂寒冷的空氣，“白夜、徐哲——3號箱！張浩、趙小虎——2號箱！”
徐哲跟著白夜走向3號集裝箱，金屬台階上結著薄冰，踩上去發出危險的‘咯吱’聲。白夜在入口處突然停下，指尖輕輕擦過門框內側。
“注意台階。”他低聲說，聲音只有徐哲能听見，“第三級有0.3厘米高度差。”
徐哲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應，集裝箱的鐵門就在身後轟然關閉。絕對的黑暗如潮水般涌來，連呼吸聲都被放大了數倍。他下意識去摸腰間的匕首——才想起入場前所有裝備都被收繳了。
“站立姿勢。”白夜的聲音在黑暗中異常清晰，仿佛帶著精確的坐標定位，“重心下沉二十度，雙腳與肩同寬，腳尖外展十五度。”
話音剛落，世界突然炸裂。刺眼的白光伴隨著130分貝的爆炸聲驟然爆發，徐哲的視網膜瞬間灼痛，耳膜像是被鋼針穿透。他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
“頻率間隔11秒。”白夜單手扶住他肩膀，聲音平穩得像在朗讀說明書，“下次閃光前我會預警。”
徐哲拼命眨著流淚的眼楮，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白夜正盯著天花板某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里有個不起眼的紅色指示燈，每次閃光前會微弱地閃爍三下。
“你早就發現了？”徐哲用袖子擦著不斷涌出的生理性淚水，聲音嘶啞。
白夜輕輕點頭，作訓服領口隨著動作擦過下巴︰“入場時觀察到的。通風系統采用xf300型，標準軍用規格，閃光間隔固定。”
接下來的折磨變得有規律可循︰閃光、爆響、傾斜的地板、驟降的溫度。徐哲按照白夜的提示調整呼吸，竟真的撐過了前五分鐘。直到某種粘稠液體突然從通風口噴涌而出，帶著刺鼻的鐵銹味澆在兩人頭上。
“操！什麼東西！”徐哲抹了把臉，掌心立刻染上暗紅色的液體，腥臭味直沖鼻腔。
白夜鼻翼微動，舌尖極快地舔了下嘴角濺到的液體︰“動物血液與丙三醇混合物，溫度4c，ph值約7.2。”他突然按住徐哲肩膀，力道大得驚人，“閉氣，接下來是cs催淚瓦斯。”
徐哲剛屏住呼吸，眼眶就傳來刀割般的灼痛。隔壁2號箱傳來張浩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放我出去！我眼楮要瞎了！救命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悶響和趙小虎帶著哭腔的呼喊︰“醫務兵！他暈過去了！”
“7分32秒。”白夜的聲音在淚眼朦朧中格外清晰，仿佛完全不受催淚瓦斯影響，“趙小虎也退出了。”
徐哲透過淚光看向白夜，震驚地發現那張白皙的臉上雖然掛著兩道清晰的淚痕，但眼神依然清明如常。更詭異的是，他居然在用某種特殊的節奏眨眼——每次閃光前精確地閉合0.5秒，像是安裝了定時器的機械裝置。
“淚腺分泌調節。”察覺到徐哲的視線，白夜解釋道，聲音因為屏息而略顯沉悶，“每次閃光時閉眼0.5秒，可減少70刺激。”
當集裝箱門重新打開時，徐哲幾乎是爬著出去的。新鮮空氣涌入肺部的瞬間，他劇烈咳嗽起來。白夜跟在他身後，作訓服前襟被血水浸透，在零下氣溫中已經凍成硬殼，走動時發出‘ ’的脆響。
“合格。”李昊在記錄板上劃鉤，目光掃過白夜紅腫的眼眶和徐哲狼狽的樣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醫療組！給他們洗眼！”
不遠處，張浩和趙小虎正癱在擔架上接受吸氧。趙小虎的作訓服沾滿嘔吐物，張浩則像個壞掉的水龍頭，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還在不停地干嘔。
“十、十分......”張浩抽搐著豎起兩根手指，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我撐了十分鐘對吧？我合格了對吧？”
王凱用記錄板輕拍他的臉，看了眼秒表︰“9分58秒——不過看在你把胃酸都吐出來的份上，”他轉頭對李昊擠擠眼，“算他及格？”
李昊冷哼一聲，在記錄板上寫下“60分”，然後轉向正在接受眼部沖洗的白夜︰“怎麼發現的預警燈？”
白夜仰著頭讓護士沖洗眼楮，聲音平穩︰“xf300型通風系統的標準配置。指示燈采用紅色是因為人眼在黑暗中對紅光最不敏感，但若知道位置，”他停頓了一下，“可以提前0.3秒做出反應。”
李昊的眉毛幾乎要挑到發際線︰“你背過軍用設備手冊？”
“只是基礎常識。”白夜閉上眼楮讓護士擦掉臉上的水漬，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徐哲在一旁听著，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冷漠的少年，或許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細心和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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