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不入風月樓的態度,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
但是,看來,酒桌上談正事,才是鳳翔府康知府的‘特色’。
在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前,黃縣令只能入鄉隨俗了。
他只希望波本速度快點,他連夜趕來鳳翔府,可不是為了來這里聲色犬馬的。
康知府拍了拍手掌,隱在屏風後面的樂師,就開始奏樂,而室內兩排的女婢,隨著音樂聲響起,四散開來,站到宴桌前面的空地,寬衣揮袖,跳起舞曲。
端著菜肴和酒壺的僕婢,魚貫而入。
原本空蕩蕩的宴桌,瞬間被擺滿了美味佳肴。
正好如康知府所言,是八菜七湯。
康知府安排給黃縣令布菜的美嬌娘,沒能派上用場。
黑麥直接上前,頂替了布菜的僕婢位置,邊布菜,邊驗毒。
他驗毒驗得光明正大,黃縣令端坐在一旁,一臉正色。
康知府在看到黃縣令帶來的僕從,竟然拿出銀針,開始驗毒的時候,臉上的橫肉抖動了一下。
他又不是什麼沒有眼色不懂規矩,新入官場的芝麻官。
他縱橫官場多年,去拜訪過的權貴之家繁多。
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康知府現在感覺坐如針氈,只覺得這宴席,擺得太匆忙。
他原本想要勸酒,再讓美嬌娘上前侍候,讓黃縣令走的時候帶幾個美嬌娘回去,這才算成了好事,達成合作。
現在,他連倒酒都沒有勇氣。
他一想到方才自己竟然叫風月樓的美嬌娘過來侍候,現在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
康知府揮手讓身後的僕從去廚房,重新再上熱菜,分開上菜,一道道上來。
他穩住心神,開始慶幸自己沒有喝酒喝上頭。
康知府,“本官敬黃縣令一杯,美酒美食,黃縣令少年英才,本官一直想結交一番,正好借著這次案件,有機會得償所願。”
黃縣令舉杯,“康知府客氣了,徐客卿找到下官時,正好解決了下官燃眉之急,不瞞康知府,下官前幾日收到梁茶葉商報官,只是這案件內情復雜,下官一直無從下手,正好康知府英明神武,讓徐客卿帶來新的線索,讓下官茅塞頓開,下官感激不盡。”
康知府大笑,他被夸得很爽,他豪爽地飲盡杯中酒,“好!黃縣令,不愧是新科狀元,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
黃縣令仰頭喝掉杯中酒,微笑,“康知府謬贊,下官不過是運氣罷了。不知那江南商賈在何處?下官可否一見?”
康知府繼續倒酒,“黃縣令別急,不僅那江南商賈在本官的掌控之中,就連那梁茶葉商也在鳳翔府,跑不了!”
黃縣令微笑頷首,“康知府果然策無遺算,梁茶葉商竟不自量力舞到康知府面前,也算他倒霉,幸好康知府慧眼識人,將這賊子緝拿在案,否則,不知多少往來客商,會遭了他的毒計。”
幾杯酒下來,康知府被捧得飄飄然,當場引黃縣令為知己,將他所知道的內情,一一道來。
說到梁茶葉商的家業時,康知府忍不住目露精光,“本官得知梁茶葉商光是存放金銀珠寶的庫房,就有數十間,只是梁茶葉商嘴硬得很,至今不願吐露,他庫房所在。”
黃縣令看到康知府這副樣子,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想要明搶的土匪。
酒過三巡。
康知府覺得氣氛正好,準備讓舞女上前服侍。
門外康通判,著急得都顧不得禮儀,自己闖進來,跑到康知府耳邊低語。
“康知府,大事不好!梁茶葉商迷暈了銀華,跑了!”
康知府聞言,整張臉瞬間冷下來,低聲怒道,“找!找到了就給本官扒了他的皮!本官給他臉,他不要臉!哼!”
康通判一走,康知府又恢復笑眯眯向黃縣令勸酒。
黃縣令當做沒看到康知府和康通判之間的官司,繼續說著場面話,恭維他。
再喝了十來杯,黃縣令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便起身告辭。
康知府一臉你懂的笑容,勸黃縣令留在鳳翔府過夜,明日正好一起處理梁茶葉商的案件。
黃縣令推托還有政務未處理,需先回雲縣一趟,明日處理完政務,再來鳳翔府拜訪。
康知府見留不住,又想到梁茶葉商跑路,留下黃縣令也無用,只能咬牙讓黃縣令先離開了。
等黃縣令一走,康知府就越想越坐不住了。
早知道康通判和銀華辦事如此不利,他就不搞這些虛的,直接將梁茶葉商打斷腿,扔進大牢里了!
他轉念一想到黃縣令的辦案風格,心下越發不爽,要不是顧忌黃縣令,他又何必遮遮掩掩。
他還沒想通,就收到心腹僕從,快馬加鞭送來的緊急消息。
被他安置在別院的江南客商,也不見了。
康知府瞬間懵了,怎麼會這麼巧合?
要說梁茶葉商畏罪潛逃,他相信!
但是,現在,江南客商也失蹤了,這就明顯是有人在搞鬼了。
他原本應該第一個懷疑黃縣令的,但是,黃縣令來了鳳翔府後,一直帶著心腹在他眼皮子底下喝酒,不可能有時間去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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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盤算他的政敵。
他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梁茶葉商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按照立場來劃分,不會超過一只手的勢力知道。
康知府想到了五皇子離開風月樓時的表情,他後背冷汗直冒,該不會五皇子想不開,直接讓人搞走梁茶葉商弄死了吧?
不,要是是五皇子對梁茶葉商動手,那江南客商又是誰幫他逃走的?
康知府想不出答案,憤怒地將桌上的酒壺,舉起來摔在地上!
摔完酒壺,摔杯碗盤,他越摔越憤怒!
他知道了,必定是他身邊有人,出賣他了!
鳳翔府府衙,這一夜,燈火通明。
而黃縣令一出了鳳翔府府衙,就立刻翻身上馬,快速往雲縣趕。
他再不走,萬一康知府突然靈光一閃,腦子靈光了,發現這是他使的釜底抽薪計謀,那他豈不是走不脫。
黃縣令回到雲縣縣衙,已經是下半夜了,他特地去監獄轉了一圈,見梁茶葉商、江南客商、其他客商全部都已經鋃鐺入獄了。
他才安心回黃宅睡覺。
連續加班加點處理政務、查案,還趕路、喝酒,完全沒有休息。
將近二十四個時辰,沒合眼,就算是他,也熬不住了。
他一回到黃宅,灌了一碗解酒湯,倒頭就睡。
再不睡,天又亮了。
他又得去應卯了。
光想想就覺得累。
他潦草地睡了兩個時辰,就早早起床,前往縣衙應卯。
應卯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崔錄事,前往縣大牢,提審梁茶葉商。
梁茶葉商原本還在風月樓和頭牌花魁銀華縱情享樂,卻不想,一睜眼,竟然發現自己鈴鐺入獄了。
他以為這是康知府給他設套,他一醒來就開始拍打牢房的牆壁和木門,大喊大叫,讓人放他出去。
可惜,無人問津。
他喊到嗓子都啞了,都沒有人搭理他。
他終于慌了,開始求饒服軟。
就在這個時刻,黃縣令帶著崔錄事,進入了監獄刑訊室。
值守的獄吏,按照黃縣令的命令,前往牢房,將梁茶葉商帶到刑訊室。
梁茶葉商身上的衣服還是自己的衣服,沒有換成正式的囚服。
這身華服,與當日到雲縣縣衙報官時的著裝,相比較,不知道華貴了多少。
就連外衫,都是雙面繡。
只不過,不論多華貴的著裝,經過了這麼久的折騰,已經皺巴巴,看起來十分狼狽。
梁茶葉商被獄吏束縛在刑架上,他懇求獄吏失敗,等獄吏離開,才發現,和刑訊室內還有其他人。
還是他認識的人。
梁茶葉商倉惶地看向不遠處的黃縣令,“黃縣令,原來是您,嚇死草民了,草民還以為自己被綁架了,”他硬是擠出一個溫良純善的乖巧笑容,“這,這,不知草民犯了什麼罪?”
黃縣令微笑地看著他,“你的罪名,有點多。不如,你來告訴本官,本官看在你決定日後定居雲縣的份上,給你一分情面,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一旁提筆做筆錄的崔錄事,他听到黃縣令的話忍不住想笑,要是有犯人真的信了,那他只能為對方默哀。黃縣令所謂的坦白從寬大概就是,把【砍頭】改成【擦干淨鍘刀再砍頭】。
梁茶葉商听到黃縣令的話,面上的純善笑容差點繃不住。
他眨了眨眼楮,訕笑道,“多謝黃縣令開恩,但是,草民不明白,草民就是心中煩悶,去了風月樓喝花酒,只喝酒,連花娘的手都沒有踫一下,這,這,應該沒有犯罪吧?”
黃縣令微笑,“康知府已經將你的罪行一五一十地告知本官,機會只有一次,你若是不坦白,本官只能按康知府的意思來宣判了。”
梁茶葉商听到康知府時,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原本純善乖巧的表情變得陰沉狠厲。
“康知府!?”
他強壓下內心翻滾的憤怒和殺意,沒想到,他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
梁茶葉商想清楚對策,面上陰沉狠厲的表情緩緩變成了不敢置信的絕望,“黃縣令,草民是冤枉的!”
“黃縣令,您一定要相信草民!草民真的是冤枉的!”
他淚流滿面,一臉委屈和憤怒,“黃縣令,草民知道您是好官,您一定要幫草民!草民原本在雲縣喝悶酒,為月七娘退親之事,心痛煩悶,卻不想收到一個舊友的書信,他告訴草民,鳳翔府有意減免部分品目的商稅,讓草民到鳳翔府詳談。”
他嘆了一口氣,“草民一介商賈,一身銅臭味,這一生都洗不干淨了。草民一看到減免商稅,什麼都忘了,連午膳都沒吃,立刻坐馬車趕往鳳翔府,卻不想,草民到哪里,見約定地點外面,有許多穿錦衣華服的商賈,在排隊等候入場,草民不想失了顏面,咬牙就近買了這一身又貴又不合身的華服,穿著,硬撐場面。”
“光是這一身衣服,就花費了草民省吃儉用一年才能存下的血汗錢。但是,草民光有舊友的邀請,還不夠,那鳳翔府要外地商賈交定金五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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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了肉痛的表情,“五十兩!草民得賣多少茶葉,才能賺到五十兩!”
他搖著頭,一臉不甘,“草民找人打听了康知府的喜好,想投其喜好,看能不能通融一番,少交點定金或者得知一些具體內情也好。”
“那康知府有個愛妾,她娘家竟然就是草民買這一身衣服的那商鋪東家,草民就厚著臉皮,提著茶葉,上門拜訪。”
“草民都做好被轟出去的準備了,沒想到,那家人十分熱情厚道,一听草民想要到鳳翔府賣茶葉,立刻就表示願意幫草民搭橋牽線,還打听了草民的親事,草民心中還記掛這月七娘,就婉拒了對方提出結親的意願。”
他說到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草民不是吹,這認識的人都夸草民貌若潘安,草民雖然不覺得如何,但是,不得不說,長得好也有優勢,許多合作的商賈,都想將女兒嫁給草民。草民心想著,拒絕了對方結親的提議,這引薦的事,大概也要告吹了,沒想到,他們真的是好人,竟然真的當日就將康知府引薦給草民了。”
“只是康知府約草民的地點在鳳翔府有名的花街風月樓,那里,是權貴富人才去得起的地點,哪里是草民這等小小茶葉商,能踏足的?草民很沒志氣,不敢應約,想推脫,又怕得罪了康知府。”
“草民最後還是應約了,那康知府一見到草民,就說想見見讓草民念念不忘的美人長什麼樣,草民身上正好帶著月七娘的仕女圖,只是,那是未出閣女子的畫像,怎麼能給外男看呢。”
他一臉無奈又屈辱,憤恨道,“康知府不是人,他說要是草民不給畫像,就讓草民帶真人到他面前,草民當時就怕了,這,這,他是官,草民不過是個小商賈,硬踫硬,最終難看的智慧是草民,草民很沒志氣,當場就將月七娘的仕女圖,拿給康知府看了,康知府看了以後,說有個貴人,也喜歡看美人圖,讓草民等等,還跟草民分析,如何用女人換權勢的等等,草民不願意,他就當場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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