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風帶著夜的涼意,吹不起半分漣漪。
幽靈的瞳孔,像被針尖刺了一下,猛然收縮。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抱著手臂,滿臉帶笑的男人,和那些散布在陰影里的黑衣人,不一樣。
那些人是狼,而這個男人是一頭下山猛虎。
他身上那股子血與火里滾出來的煞氣,做不了假。
“看來,我的行蹤暴露了。”幽靈緩緩放下手中的大提琴盒,聲音沙啞,听不出任何情緒。
作為頂級殺手,驚慌是最無用的情緒。
他大腦飛速運轉,評估著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線和反殺幾率。
零。
這個結論讓他心頭一沉。
對方既然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布下天羅地網,就絕不會給他留下任何機會。
這是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你比我想象的要冷靜。”秦武活動著脖子,發出“ 吧”的脆響,“一般人看到這個陣仗,早就尿褲子了。就沖這點,待會兒我下手能輕點。”
幽靈沒有理會他的垃圾話,右手如同毒蛇出洞,以一個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抽出了腿側那柄造型奇特的軍用匕首。
匕首在他手中挽了個花,寒光一閃,人已經化作一道殘影,不是沖向秦武,而是沖向他左側一名最不起眼的黑衣人。
圍三缺一,虛留生路,實則重兵埋伏。
這是兵法常識。
但他偏不信邪。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撕開一個最薄弱的口子。
他的判斷很準,速度也很快。
那名黑衣人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只看到一抹烏光在眼前放大。
然而,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如同一堵牆,橫在了他的面前。
是秦武。
“當我不存在嗎?”秦武的臉上帶著一絲被小瞧了的怒意,不閃不避,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著那柄致命的匕首抓了過去。
幽靈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徒手抓他的“幽牙”?
找死!
這柄匕首由特殊合金打造,鋒利無比,刃上還淬了見血封喉的神經毒素。
他手腕一抖,匕首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避開秦武的手掌,直刺他的心口。
可就在這時,秦武那只抓空了的大手,卻以一個完全不合常理的角度,猛地一翻,手背狠狠地砸在了幽靈持刀的手腕上。
“砰!”
一聲悶響,像是鐵錘砸在了骨頭上。
幽靈只覺得手腕處傳來一陣鑽心的劇痛,仿佛骨頭都裂開了,持刀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麻。
高手!
他心中警鈴大作,借著那股沖擊力,身體陀螺般一轉,另一只手肘如同鋼錐,狠狠地撞向秦武的太陽穴。
招式陰狠毒辣,毫不拖泥帶水。
秦武冷哼一聲,不退反進,竟是迎著那記肘擊,一頭撞了過去。
用頭槌對肘擊?
瘋子!
幽靈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攻勢卻未停。
可下一秒,他就後悔了。
秦武的頭並沒有真的撞上來,那只是一個虛晃的假動作。
在幽靈的肘尖即將觸踫到他額頭的前一剎那,他那顆碩大的腦袋猛地向後一仰,以毫厘之差避開攻擊,與此同時,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經牢牢地扣住了幽靈攻擊落空的手肘。
“抓到你了。”秦武咧嘴一笑,那笑容在幽靈看來,比魔鬼還可怕。
一股無可匹敵的巨力傳來,幽靈感覺自己的手臂像是被液壓鉗夾住,動彈不得。
他另一只手里的匕首閃電般劃向秦武的肋下,試圖圍魏救趙。
秦武卻像是背後長了眼楮,腰腹猛地一擰,任由那鋒利的匕首劃破了自己的衣服,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扣住幽靈手臂的大手,卻加了三分力。
“ 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在寂靜的天台,顯得格外刺耳。
“呃啊——!”
饒是幽靈這種受過嚴酷訓練的頂級殺手,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他的右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了下來,徹底失去了知覺。
秦武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一記凶狠的膝撞,結結實實地頂在了他的小腹上。
幽靈整個人如同被攻城錘擊中的蝦米,瞬間弓起了身子,隔夜飯都差點吐出來。
他手中的“幽牙”匕首也“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戰斗,在電光火石間結束。
秦武像拎小雞一樣,拎著幽靈的衣領,將他扔在地上,一腳踩在他的胸口。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
……
霍家大宅。
客廳里的氣氛,依舊凝固如冰。
柳如雪抱著雙臂,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她看著牆上那個黑洞洞的彈孔,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被那顆看不見的子彈射穿了。
念念緊緊抱著葉凡的脖子,把小臉埋在他的頸窩里,一動不動,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小貓。
最先從驚恐中反應過來的,反而是柳如霜。
她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睡衣上的灰,先是跑到牆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個彈孔,然後又跑到自己剛才摔倒的地方,比劃了一下。
幾秒鐘後,她恍然大悟。
隨即,一股滔天的怒火,取代了後怕。
“王八蛋!”她叉著腰,對著窗外漆黑的夜空破口大罵,“居然敢搞偷襲!有種出來單挑啊!姑奶奶我用‘猴子偷桃’讓你知道什麼叫人間疾苦!”
她越想越氣,指著自己身上那件皮卡丘睡衣︰“還有!我這件可是限量款!全世界就五百件!子彈要是把我衣服打壞了,你賠得起嗎?你知道這件衣服對于維護世界和平有多重要的意義嗎?!”
霍振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都不知道是該佩服她的心大,還是該擔心她的精神狀態。
葉凡看著她這副中氣十足的樣子,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知道,這丫頭沒被嚇出心理陰影。
他拍了拍柳如雪的後背,柔聲安慰︰“沒事了,都過去了。”
柳如雪抬起頭,眼圈泛紅,看著他︰“葉凡,這……這到底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要……”
“龍傲。”葉凡輕輕吐出兩個字,“他輸不起了,開始掀桌子了。”
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秦武發來的信息。
一個字︰妥。
葉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看向窗外,仿佛能看到三公里外那座冰冷的大廈。
“他想跟我玩游戲,卻不知道游戲的規則,從一開始,就是我定的。”葉凡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掌控一切的自信,“他派來的殺手,是他的刀。但是很快,這把刀,就會插回他自己的心口。”
……
廢棄工廠。
幽靈被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四肢都被卸了關節,像一灘爛泥。
秦武把他那柄“幽牙”匕首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好東西啊,比我那把殺豬刀看著高級多了。就是不知道,捅自己人是什麼感覺。”
幽靈閉著眼楮,不發一言,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
他知道,落在這些人手里,求饒沒用,威脅更沒用。他在等,等一個結果。
工廠的大門被推開,葉凡走了進來。
他沒有看地上的幽靈,而是徑直走到秦武面前,從他手里拿過那柄匕首。
“好刀。”葉凡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刀身,發出一聲清越的蜂鳴,“淬了南美箭毒蛙的毒素,混合了眼鏡王蛇的神經毒液,見血後三秒鐘,就能讓一頭大象心髒麻痹。全球能配出這種毒的,不超過五個人。其中一個叫‘教授’,三年前死在了金三角。看來,你是他的關門弟子。”
地上,幽靈緊閉的眼楮猛地睜開。
他死死地盯著葉凡,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驚駭。
這個秘密除了他和已經死了的師父,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葉凡蹲下身,將匕首的尖端抵在幽靈的喉嚨上,冰冷的觸感讓他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現在,我們來聊聊。”葉凡的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說出的話卻讓幽靈如墜冰窟,“告訴我,是誰派你來的?你的上線是誰?怎麼聯絡?”
“你殺了我吧。”幽靈的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決絕,“我們這一行,沒有出賣雇主的規矩。”
“規矩?”葉凡笑了,笑得有些嘲弄,“規矩是強者定的。你現在是強者嗎?”
他把匕首拿開,用餐巾紙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刀身。
“我查過你。代號‘幽靈’,本名李默,孤兒。十二歲被‘教授’從金三角的難民營里撿走,十八歲出師,七年內,執行過三十四次暗殺任務,無一失手。你是暗網s級殺手榜上,排名第七的王牌。”
葉凡每說一句,幽靈臉上的血色就少一分。
葉凡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將他的底褲都扒得一干二淨。
“你很專業,也很驕傲。你從不為錢殺人,只接你認為‘該死’之人的單子。所以,你告訴我,柳如霜,一個二十歲出頭,有點咋咋呼呼,腦子里除了追星和美食,就沒別的東西的女孩,她……哪里該死了?”
幽靈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不用回答我。”葉凡站起身,將那柄匕首,輕輕放在幽靈的面前,“你接錯了單子,入錯了局。你的雇主,從一開始就沒把你當人看。在你失手的那一刻,你在他們眼里,就已經是個死人了。他們會啟動清除計劃,抹掉你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一切痕跡,包括……你在瑞士銀行里,為你那個還在上大學的妹妹,留下的那筆信托基金。”
“你——!”
幽靈的防線在听到“妹妹”兩個字時,徹底崩潰。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葉凡,眼中布滿了血絲。
那是他唯一的軟肋,是他在這骯髒血腥的世界里,守護的唯一一片淨土!
“我可以讓你活,也可以讓你妹妹,活得很好。”葉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淵,“我甚至可以給你一個,向出賣你的人,復仇的機會。”
“你,想要嗎?”
魔鬼的低語,在空曠的倉庫里,久久回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