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踫到一個老漢佝僂著身子趕著牛車，晃晃悠悠的往公社那邊走。
蔡書記往前走了兩步，笑著朝別人打招呼︰“老鄉！”
“吁.......∼”
那老漢渾濁的眼里閃過一絲詫異，一笑露出里面發黃發黑的牙齒，疑惑的問道︰“啥事啊？”
“你這是要干啥去啊？俺們兄弟幾個想往公社去，這附近就看到一條路，順著這條路能到公社嗎？”
老漢把鞭子收到腰間，樂呵呵的點了點自己的牛車︰“這條路可到不了，正好我也要去公社，來，上來，我拉你們一段。”
蔡書記一臉的不好意思︰“那多不好呀！”
“哎呀，這有啥的，快上來吧。”
老漢又注意到後面的卡車，看了兩看，解釋了一句︰“那邊路比較窄，卡車過不去。”
周時逸把車門子鎖好，率先坐上了牛車。
蔡書記則是選擇坐在老漢的旁邊，一點兒架子都沒有。
“听你們的口音，咱們應該離得不遠。”
“老鄉好耳力，我們就在隔壁縣。”
“哈哈，那確實不遠，俺們村子還有嫁到隔壁縣的呢。
你們來這里是走親戚的嗎？往公社干啥去？”
老漢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想著蔡書記能回答。
蔡書記卻樂呵呵的說道︰“實不相瞞，我們是想找公社的書記了解一些情況。”
老漢渾濁的老眼驟然瞪大，揮舞著鞭子的手一頓，好心的說道︰“你要見俺們公社的書記？
那尋常人可見不著呀，就是公社里面的干部，平時也很少待在公社里面。”
此話一出，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訝異。
不過蔡書記沒有說話，他們也不好急吼吼的去問。
蔡書記思量了片刻才問道︰“不知道老鄉知不知道其中的關竅？
我們初來乍到，也生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那老漢神情凝重，嘆了一口氣說︰“你們不是縣里面來巡查的吧？”
蔡書記笑著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了兩張切好的四方形報紙，又拿出了煙袋子，卷了一根煙，遞給了老漢。
“縣里來視察的人不都坐著四方盒子車嗎？你看我們幾個像嗎？”
老漢笑呵呵的把煙接了過來，城里人都抽的盒子煙，眼前的男人卷煙的動作熟練，應該不是城里來的。
“自從這里失敗以後，縣里三天兩頭的來視察。
你是不知道，頭兩年的時候，俺們公社的領導，輪流到縣里挨批評。
連公社的書記差點都被擼了，這不是沒人願意接手這個爛攤子嘛，後面書記又做出了一些政績，情況才好起來。”
看到幾個人臉上震驚的神情，老漢默默的抽了一口煙，心里泛起了些許苦澀。
想當初，他們公社不說過得有多好，但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自從這個貧困項目和公社合作失敗以後，前期的投資量還那麼大，上頭的領導大怒。
三天兩頭的召集會議批評干部，一來二去，他們公社就變得落敗起來。
蔡書記這個老狐狸，光听了幾句話，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頓時心里產生了幾分後怕，如果當初，他稍微動一點心思，恐怕也會落得和這個公社一樣的下場。
如果是單獨的貧困村合作社項目，失敗了，自然有村子里擔著。
如果和公社牽扯上利益，挨批評的可就是他這個領頭羊了。
繞過這個合作社，眾人才發現，通往公社的路僅有小小的一條，牛車勉強能過去。
趕牛車的老漢指著路邊說道︰“想當初，十里八村哪有這條路修的寬呀？
到後面，誰也不願意往這邊來，路邊長滿了雜草，後面又被人種上了糧食。
就留了這一個小路，唉，感覺俺們公社的發展倒退了好幾年。”
听到這老漢說話，頭頭是道，蔡書記也意識到，這老頭子年輕時候恐怕也有點學問。
所以也不再打馬虎眼，直接問道︰“那現在這個合作社里面沒有人了嗎？”
“有，咋沒有？里面還有機器 ，沒有人看著，那不都得被偷光嗎？”
知道機器還在，雲大隊長他們都松了一口氣。
就怕這條生產線連著機器一塊被賣了，到時候他們再拉一條新的，那可得大出血。
走了有二十來分鐘，才來到公社。
公社這邊和那邊破敗的景象相比，截然不同。
一處處小院子錯落有致的立在那里，想來是公社的家屬院。
這院子也有些年頭，由此可見，他們這邊公社之前的生活條件也不錯。
“行啦，把你們送到，我也得回家給牛喂喂草。”
“多謝您了，這煙葉你拿著。”
老漢連連擺手︰“我這就是隨手的事情，你們不坐，我也要過來的。”
蔡書記朝著身後看了一眼，吳援朝連忙走了過來，笑呵呵的把東西塞進了老漢的手里︰“您就收下吧，不收下，我們心里也過意不去。”
老漢沒辦法，只能把布袋子揣進了口袋里面。
蔡書記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打了打腿邊的土，這才抬腳踏進了公社的大門。
門口有間小房子，里面呼嚕震天響。
這一幕，看的蔡書記直擰眉，這要是在他們公社，玩忽職守，早就被開除了。
吳援朝走到小房子跟前，敲了敲上面的玻璃。
看門的就是一個年輕人，他有些渾渾噩噩的站起身。
扯開門走了出來︰“你們是誰呀？要找誰？來這邊登記一下。”
吳援朝看著年輕男人眼角的眼屎，嘴角一抽，摸出懷里的鋼筆，在男人拿來的本子上面寫了起來。
“我們是隔壁縣城，紅旗公社的人。
這位是我們的蔡書記，想找你們書記了解一些情況。
不知道現在方不方便？”
年輕男人一听蔡書記的身份，立馬就變得警覺起來。
他騰的一下站直了身子，嚴肅的對著蔡書記說︰“領導好！我們領導暫時不在公社。
如果有事情的話，可以先在這里登記，改天再來。”
這話讓誰听了都不太舒服，同等職位，你擺這麼大的譜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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