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忠夫妻帶著三個孩子,推著車繼續往前走。
只見前面又是兩個桌子,桌子後面坐了兩個少女。
年邦弼的度支堂對算學及賬房經驗要求高,人手太缺。
在靠近官道的黑石關村也有流民接收站,那邊派去兩個人手,這邊實在沒有空閑的人手可派!
幸好熟識的禹允貞在這邊,年邦弼拜托禹允貞幫忙做事。
呂忠夫妻停下,這次知道主動把名冊交出來。
禹允貞看了名冊,搖了搖頭,對旁邊的韓雲英道︰“今天又要讓年叔失望,這個也不識字。一天下來,沒幫他招到一人。”
接過韓雲英稱好的銀兩,對呂忠言道︰“這是我們農會給你們的三兩安家銀,放好了,丟了可是沒飯吃。”
呂忠驚道︰“這位妹子,這是什麼意思?給我們的錢?我家里可沒有地,地早被我爹賣出去了,我們可是佃戶,秋稅都交不上,逃來的。”
韓雲英笑道︰“我們要你登封的地做什麼?你們什麼都不用出,白給你的。”
呂忠夫妻兩個互看,心里十分震驚!
當初爹為了繳納一兩二錢的賦稅,就把自家的田地賣出幾畝給鎮上老爺才能換來一兩二錢。
逢著哪一年收成不好,或者生了大病要去看病抓藥,都得被逼無奈,把田地賣了,有個四五次,祖上的四十多畝就被賣光。
無奈只能給老爺當佃戶。
種的地還是自己的地,但已不屬于自己,每年要多交五成的租。這還是老爺心善。
交租多了,就必然要多種幾十畝才能養活一家。
那也意味著,要加倍的辛苦和勞累,沒有什麼富裕的時間去做短工,地里的活就干不完。
賀秋菊在家辛苦織布,自己種的棉花,祖上傳下來的軋棉機和織布機。
平時都小心翼翼的使用,萬一弄壞了,又要花糧食或銀兩請木匠修。
每個月好不容易織布一匹,賣得五六錢銀子,呂忠爹倆一年也就兩三個月農閑,去鎮上做短工,每個月能掙個三五錢。
這便是一家人每個月能收入的銀兩,平均下來每個月收入不過六七錢。
但平時還要買炭,當然,能燒自己撿的柴火就不燒炭,只冬日里最難熬的時候燒一些。
還要買油、鹽、香、補鍋、修農具、抓藥,錢哪里夠花?
呂忠的夏稅還沒交,被頭役抓走過幾次,拷打也沒用啊,只能餓上兩天,放回家讓其變賣房產。
這秋稅又開始收,頭役帶著幾班衙役進村抓人,村民都听說了,鄰村好些人家的孩子都被典當。
一窩蜂的推著板車卷著行李就往田野里跑,躲著進村催稅的頭役們。
值錢的行李,也沒啥,就棉被鐵鍋而已。
有村民起哄,這日子到了這個賣房賣孩子的份上,也過不下去了。
不如去鞏縣逃荒,听娘家的親戚說,他們村有一個人到那邊就做工掙到大錢了!
現在呂忠夫妻拿著白給的三兩,並不欣喜,而是悲傷,悲傷死去的爹如此不值錢,自己的土地如白菜,身邊這三個孩子,都不值這三兩。
禹允貞道︰“你們去下一站,有人會送你們到宋陵村,會給你們分配房屋租住,你們每個月要交給村里農會三錢銀子,記清楚了嗎?”
兩人邊擦淚邊點頭。
呂忠忽然問道︰“三錢!這麼貴!我們咋活呢?”
韓雲英驚異道︰“三錢還貴?這是咱周會長定的,已經很為大家考慮了。你們倆一個月在建築廠能掙二兩,這點租金貴麼?”
呂忠二人這時才知道自己的工錢是多少。這一路上只听著讓去哪去哪,到這里眼花繚亂,異地他鄉也不敢亂問亂說話。
兩人驚喜起來,問道︰“妹子,你沒騙我?你們這里工錢這麼高嗎?”
韓雲英笑道︰“工錢低的地方,怎麼活?都當流民去了!”
兩人沉默,點了點頭稱是。
韓雲英見自己沒有把話說好,忙笑道︰“你們運氣真好,過兩天那邊就要唱大戲,你們剛好趕上。哎,我到時不一定能不能回去看呢。”
幾人忽听黃必昌那里一群人喧鬧起來,一群男人在那邊起哄。
韓雲英好奇,勾著頭看,也看不清。
只听遠處黃必昌喊道︰“允貞,你過來!”
禹允貞听了大喜,對呂忠兩人道︰“你們去吧,下一站,听農會安排就行。”
呂忠一家五口推著車,繼續往前走。這里停了不少馬車,也有別的流民,一家一家的圍在一起,在這里等著。
呂忠這次懂了,找到一個桌案,桌案坐著兩三個穿著相同衣服和字的人,把名冊遞給他。
這人便是周懷民。
周懷民拿著名冊,和身邊張國棟道︰“宋陵村的夠了吧?”
“夠了,老韓,宋陵村一趟。”
八里溝韓記車馬行的韓好生,從周懷民手里拿過五張名冊,恭笑道︰“好 ,周會長,那我去了。”
韓好生心里歡喜,幸虧自己腦子活,听了佷女韓雲英的話,成立了這車馬行。現在生意太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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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這里等著,人湊夠了,拿著名冊,到宋陵村農會里蓋章,再把名冊拿回來,交給農會,立刻就結一趟的工錢。
再在這里準備送下一趟,沒見過這麼好掙的錢。
呂忠夫妻五人和其他四家人坐上加寬的新式板車,韓好生在前面趕著騾子,一起前往宋陵村。
呂忠兩人緊抱著孩子,一路上全是好路,來往村民眾多,大多是運貨的,拉貨的。
車上有人問道︰“師傅,打听一下,你們這里的路怎麼這麼好?這是衙門里統一修的吧?”
韓好生回頭看他一眼,哼道︰“衙門?哼,你見過這麼好心的衙門嗎?這可是咱農會修的。”
呂忠也接上話茬,問道︰“這一路上一直听農會,農會的,我們這房子,安家銀都是農會發的,這農會是什麼啊師傅?”
韓好生哈哈大笑,對空甩了一鞭,道︰“農會,是咱們周會長組織的保民社,你就記住,農會就是讓咱老百姓們有飯吃,有衣穿,有工做,有錢花。”
又道︰“周會長,你們剛才見過的,最後給我遞名冊那個。”
幾人恍然︰“原來是他啊!”
再說保民大營的總務堂書辦高文珍,她送走了呂忠一家,喊道︰“下一位!”
上來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頭戴四方巾,身穿靛藍色直裰,背著包袱,帶著一家。
“叫什麼?”
“我叫魏宗儒,這是內人杜氏,長子魏若欽。”
“她全名是?”
“杜丹。”
“年齡?”
“我三十有九,內人三十有七。”
“孩子年齡?”
“二十。”
“孩子可有婚配?”
“娶了一房,前些天投井了。家里到處都是流賊,我們北上避難,剛好听說咱們這里招工。”
“哪里人呢?”
“家在伊陽。”
“你們識字不?”
“我在老家做過賬房、塾師,內人和長子都識字。”
高文珍抬起頭,仔細打量了這一家,給他們開具好名冊和身牌︰“順著麻繩,去下一站。”
黃必昌等眾人見了這一家,心里直跳,拿到名冊,喊道︰“伊陽人,一個三十九,一個三十七,長子二十,三人都識字會算,會賬房、塾師。”
後面眾人哄的一聲,炸響開來。
黃必昌趕忙喊道︰“諸位!諸位!給我個面子,我幫度支堂預定一個。”
“老黃,你這太不厚道了!”
“不行,老黃,你這不合規矩!”
“今天你不給我保戶堂一個賬房,我就跪在周會長那里不走!”
“要跪也輪不到你!我板車廠急需一名賬房!”
魏宗儒父子三人互視看了看,這群人這是在干嘛?搶牲口嗎?
黃必昌難以招架,只能請出一人來,喊道︰“允貞!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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