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妃愕然的看向司菀,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了什麼。
她張了張口,半晌也沒吐出半個字。
直到翻涌激蕩的心緒被壓下去,趙德妃才緩過神來。
“你的意思是,有人懷了陛下的骨血?”
司菀頷首。
“此事隱藏得極好,連半點風聲都未曾泄露,若不是玉貴人的舉動太過反常,非執拗于保住這一胎,我也不會生出懷疑。”
“菀菀,事關重大,不可兒戲。”趙德妃鄭重提醒。
外甥女的猜測雖不無道理,但沒有切實的憑據,誰又能做得了準?
一旦貿然揭穿,很有可能引火上身。
趙德妃十六歲入宮,如今過了近二十年,見過的陰謀算計不知凡幾,行事自然謹慎小心。
否則不吃羊肉空惹一身羶,就被動了。
司菀也明白趙德妃的顧慮,畢竟龍嗣尤為緊要。
當初要不是玉貴人懷有身孕,憑她做下的那些惡事,早就被打入天牢了。
陛下豈會對她優容至此?
“其實,想要驗證玉貴人是否強行保胎,並不算難。
姨母可以查一查她身邊的宮女,是否少了熟面孔。”
狸貓換太子,若事成,則是換來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若事敗,便是欺君之罪,身家性命皆付之一炬。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玉貴人頭腦簡單,也會慎之又慎,不讓外人知曉這些私隱。
借腹生子需要的那個女人,必定安排在她身邊。
趙德妃秀眉微擰,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叩擊桌面,垂眸思索。
“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司菀看向趙德妃。
“玉貴人身邊有個心腹宮女,以往頗得信重,無論走到何處,玉貴人都帶著她。
可在玉貴人被打入冷宮前,宮女便消失了,好似人間蒸發一般,再也尋不到人。”
司菀撥弄著白奇楠珠串,道︰
“宮女放歸,需經內務府把控,還有不少條件,一個大活人,無緣無故消失,貓膩定不會少。”
趙德妃只覺得心緒紛亂。
“那宮女生得相貌平平,極不起眼,陛下應該不會寵幸她。”
司菀︰“許是吃醉了酒,神志不清,就連父皇自己也並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不然幸過的宮女,即便出身低微,也會給個位份。”
听到這麼一番話,趙德妃再也沒心情練字。
如今她統領六宮,想要查探皇帝寵幸哪個妃嬪,輕而易舉。
將心腹嬤嬤叫到身邊,趙德妃仔細理了理皇帝在玉貴人寢宮內過夜的次數,確實有一回飲了酒。
據說還是玉貴人換上西域的裙衫,袒胸露背,跳舞助興,皇帝才多飲了幾杯。
算算日子,若那回懷上身孕,月份確實和玉貴人腹中龍嗣十分接近。
趙德妃擺擺手,示意嬤嬤下去。
她面色隱隱泛青。
“玉貴人真是膽大包天,春宵一度,哪有把握一定能懷上身孕?”
司菀端起茶盞,吹散裊裊的水氣,慢聲道︰
“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但要是輔以特殊的手段,成功率便會大大提高。”
趙德妃頭皮發麻,道︰
“大月國的那些虎狼藥確實 得慌,也不知是以何物調配而成,仿佛能掏空女子的根基,用來滋養軀殼。
看似能換來美麗的外表,實則早已千瘡百孔。”
司菀笑了笑,沒接話。
以往她對那枚玄雁卵極其抵觸,但昨夜泡湯泉時,她仔細琢磨許久,此卵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可以稱得上寶物。
皮紙上有言,最能承載玄雁卵藥性之物,是司清嘉的鮮血。
而她的血數量極少,不適宜用來炮制丸藥。
但作為君藥另行調配,倒是有九成可能。
否則太後豈會那麼容易上當?
除了太後用的虎狼藥外,司菀心里其實還有別的猜測,只是更為荒唐,更為可怖,無法訴諸于口罷了。
系統一直寄居于司菀腦海中,對宿主的脾氣秉性十分了解,這會兒主統兩個,想到一塊去了。
“要是這麼做的話,犧牲未免太大了……”
“人被逼到絕境,便會泯滅理智,被野獸的本能佔據上風,有什麼做不出的?”
司菀語帶譏誚。
杏眸略微彎起,如新月般,高懸天際又清冷。
任誰也想不到,前世的她會被鵑女剖心取血,折磨至死。
“月懿公主野心甚巨,她這麼幫玉貴人,能得到什麼?
就算這個孩子平安降生,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罷了,也無法解除大月的危局。”系統道。
“可若是這個孩子有大月國的血脈呢?還是王族血脈。”
司菀刻意拉長尾音。
當初她一直想探查柳母的來歷,可惜未能如願。
只知柳母與大月國關系匪淺,甚至有可能是王族女子。
不然,也無法擁有玉雕和皮紙。
等等。
那枚杜鵑形狀的玉雕還在她手中,此物與司清嘉命數相連,氣運相通。
除了體現出金羽的數量,應當還有其他用處。
“我會派人,去找那個大宮女。”
趙德妃抬起手,揉捏脹痛的眉心。
“尋人怕是不太容易。”
司菀一語道破趙德妃的顧慮。
京城百姓近百萬,一個女子,有意隱藏之下,如何能搜羅得到?
“與其漫無邊際的尋找,還不如盯著靶子打。”
司菀輕聲道︰“玉貴人這一胎確有問題,只不過太醫幫忙隱瞞而已。
但壽安宮那邊能收買一名太醫,卻不能讓太醫院所有人都犯下欺君之罪。
換個太醫給玉貴人看診,指不定會有收獲。”
趙德妃頓時意會。
轉眼過了三日,太醫照例給玉貴人請平安脈前,不知為何,竟從石階上摔了下來。
腦袋磕破了個窟窿,雖性命無虞,卻當場昏迷過去。
太醫院又換了個人,給玉貴人診脈。
不把脈不要緊,這名太醫發現玉貴人已經見了紅,脈象極其微弱,幾近于無。
太醫當即嚇得渾身發抖。
不顧玉貴人的阻攔,將此事稟報給皇帝和趙德妃。
“玉貴人先前還好好的,怎麼你一看診,便出了問題?”皇帝冷聲問。
“陛下,此事與微臣無關,玉貴人早就燻艾了,若非胎兒有異,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