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高門貴女就不能來這兒了?”司菀反問。
“那些千金小姐都嬌滴滴的,皮肉金貴著,須得穿綾羅綢緞,每每出行,僕從無數,豈會像你這般,身邊僅帶著個小丫鬟,就來到這窮鄉僻壤吃苦受累?”
俘虜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金雀橫他一眼,取來水囊遞給主子,說︰
“他沒見識,您不必放在心上。”
司菀倒是毫不在意,她看著蔥郁的林木,拿出輿圖端量片刻,笑道︰
“往後這里不會是窮鄉僻壤,而是我大齊的邊城。”
金雀是死士出身,鮮少將情緒表露出來,她性子偏冷,平日里笑容不多,這會兒罕見地勾了勾唇,取來斗篷給司菀披上,哄道︰
“您說的都對,只是這邊天涼,可別受寒了。”
斗篷兜帽處縫了一圈茸毛,襯得司菀肌膚勝雪。
只听她軟著嗓子,小聲道︰
“金雀真好。”
金雀面頰一熱,像個鋸嘴葫蘆似的,沒吭聲。
過了好半晌才道︰“太子妃也好。”
跟在司菀身邊已有兩年,金雀很清楚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
有這樣的太子妃,只要太子安安穩穩登上皇位,大齊的國力定會更上一層樓,天下黎民亦會安居樂業。
“不知道殿下那邊順不順利。”
司菀雙手緊緊握住匕首,寶石冰冷堅硬,硌得她掌心生疼。
即便清楚太子擅長領兵作戰,她仍不可避免的有些擔心。
“主子,殿下本就驍勇善戰,有心算無心,得勝會更加容易。”金雀安撫道。
“但願都能平安歸來。”司菀低聲喃喃。
太子那廂進展的,比司菀想象中還要順利。
在月懿公主看來,派出五百軍士搶劫商隊,根本不可能生出半點岔子。
因此,听見馬蹄聲接近時,她只以為是大月軍士回來了,還特地走出營帳,想看看他們弄回來多少戰利品。
等為首的青年策馬而來,手持紅纓槍挑飛一名侍衛時,她才意識到不對,俏臉笑意凝固,面色煞白,連連後退。
許是動作幅度過大,裙裾處恰好被碎石勾住,鳳凰紋樣瞬間四分五裂,發出撕拉一聲響。
在侍女的攙扶下,月懿公主站穩身子,看著以黑布覆面,卻無比熟悉的驍勇青年,她心底涌起一個堪稱荒謬的猜測。
“謝、衍!”
“多日不見,月懿公主近來可好?”太子朗聲大笑。
說話間,他側身避開劈砍而至的長刀,反手一刺,將兩名侍衛一同斬殺。
月懿公主眼前一黑,死死咬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謝衍身為大齊儲君,怎會輕易離開京城,還以身涉險,前來邊陲之地?
更何況,他不是剛與司菀成婚嗎?
究竟是怎麼回事?
月懿公主腦袋里一片紛亂,不等她想明白,侍女便拖拽著她往後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公主,咱們快些離開!”
大月侍衛拼死抵擋,倒是為月懿公主爭取了奔逃的時間,乘船渡河,跑得飛快。
副將啐了一聲,嘴里罵罵咧咧︰
“就是這個大月公主,終日興風作浪,鬧得百姓不得安寧,這會兒倒是知道怕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要是被我老孫抓住,非得一斧頭把她砍死!”
“少說兩句,把活著的人給捆了,都帶回去,交給太子妃。”太子擺手吩咐。
听到這話,副將頓時來了精神,“末將得令!”
當晚,峽谷駐地的俘虜又多了五百余人。
這些俘虜每日吃喝拉撒,都要耗費不少,司菀也不可能養著他們吃干飯,便叫來車隊的匠人,來到先前勘定的荒地。
此處地勢較高,依山傍水,附近有林木山石,恰好可以作為建城的新址。
“娘娘,那些俘虜能听話嗎?”
匠人滿臉為難,讓他繪制圖紙,施工建城,倒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些“民夫”可是大月的俘虜,用起來危險十足,想想都覺得脊背發涼。
司菀勸道︰“我派些將士,護在你身邊,等他們勞累幾日,也就折騰不動了。”
匠人︰“行吧。”
司菀先從俘虜中選了一百人,讓軍士將這些人拖拽出來。
余下俘虜見狀,以為她要坑殺這些同胞,扯著嗓子叫罵︰“你這毒婦,做下如此惡行,難道不怕遭報應嗎?”
司菀反手指向自己,語帶疑惑︰“我讓他們去干活,遭什麼報應?難不成白白養著你們?”
“干什麼髒活?你想讓我們對大月子民揮刀相向?痴人說夢!”
“令我們自相殘殺,好狠辣的心思!”
“你會遭報應的!等著遭天譴!”
司菀被吵得腦仁生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沖著匠人道︰“干得好的,夜里給多加一碗油渣飯,干得不好,就換人。”
推廣了這麼久的良種,司菀手上確實不缺銀錢。
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讓大月俘虜吃得太飽,每日兩頓都是豆飯,餓不死就成。
可司菀不知,這些俘虜先前跟在月懿公主身邊,四處燒殺搶掠,吃的也只是豆飯。
真正的錢財、精糧等稀罕物,都被運往大月國都,獻給那些達官顯貴享用。
首日的一百余人,在匠人指揮下,開始斬草破土,清理巨石植被,然後根據先前用木樁和白灰劃出來的城牆範圍,開挖地基。
眼見著齊人要在此地建城,這些俘虜都不太配合,拿著鋤頭、鏟子在原地磨蹭,出工不出力。
只有零星幾個老實的,干得不錯。
當晚,匠人給那些老實的民夫加了碗油渣飯,上面還放了一塊噴香的腌咸肉。
俘虜驚愕的瞪大雙眼,不敢動筷,生怕這是一碗斷頭飯。
匠人催促道︰“快點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別耽誤明日挖地基!”
俘虜這才如夢初醒,端起碗,大口大口往嘴里刨飯,活像餓死鬼投胎。
油渣飯算不得什麼美味,但莫要忘了,這些俘虜足足吃了一個月的豆飯,連肚子都填不飽,如今有了油水和稻米,險些連舌頭都給吞進肚。
旁邊的俘虜盯著這幾名同伴,直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