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芩即便再愚蠢,也知道這檔口不是撒謊的時候,必須找到胴體散發惡臭的原因,否則她甭提嫁入皇室了,只怕走出門子,都會被人嫌棄,遭人指點。
她垂頭喪氣,苦笑道︰
“關于大姐姐的一切,我僅從旁人口中听到些只言片語,消息不見得比諸位靈通。”
玉貴人掃了眼司芩黯然失神的模樣,暗暗啐了一聲,疊眉思索片刻,紅唇輕啟︰
“玄雁卵,大月國,丸藥——”
“配制丸藥的人,該不會和大月國有關吧?”有人驚呼出聲。
玉貴人心中抱有同樣的懷疑。
先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是月懿公主來大齊後方才出現的,大月地處偏遠,民風剽悍,那位公主更是滿身刺青,如同吞吐信子的毒蛇。
多看一眼都覺得眼楮生疼。
她手里有幾道隱秘奇詭的方子,倒也能說得通。
“月懿公主性子溫溫柔柔,平日里不是賞花踏青,就是听戲游園,瞧著全然無害,半點沒有公主的高高在上,應該不會做出這種狠辣行徑,特地將有毒的丸藥兜售給咱們。”
年歲稍長的夫人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月懿公主年歲也不小了,不回家鄉安生待著,非要留在別國都城,若說沒有旁的心思,我都不信。”
“陛下待她、待大月國不薄,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大月小國寡民,遠遠無法同大齊相比,就算在邊境開設互市,也是咱們大齊行商賺得盆滿缽滿,她身為公主,看在眼里,豈會不急?”
“那也不該做這等喪盡天良的惡事!”
女眷們七嘴八舌爭論不休,過了不知多久,她們才停下交談,看向面色陰沉的玉貴人。
“娘娘,您拿個主意,眼下咱們該如何行事?”
玉貴人閉了閉眼,半晌才道︰
“將此事稟報陛下,由他定奪。”
“如此一來,倒也能盡快查明真相。”
翌日清早,玉貴人便找到守門的宮人,讓他前去稟報陛下,言道女眷們之所以會散發惡臭,乃是一種丸藥所致。
得知此事後,皇帝強忍著惡心,攜趙德妃一同來到偏殿。
到了殿前,他並沒有跨過門檻的意思,反倒命令宮人將玉貴人帶出來。
玉貴人一宿沒合眼,得知聖上到了,她趕忙將散亂的發髻理順,又將錦帕沾濕,胡亂抹了把臉,這才跟隨宮人走出門子。
她本以為自己這副憔悴柔弱的模樣,能激起皇帝的憐惜。
豈料見她的第一眼,皇帝便勒令她站在原地,不得向前半步。
陣陣寒風席卷著惡臭撲面而來,皇帝被燻得頭昏腦漲,眼前發黑,面上都透出幾分猙獰。
偏生玉貴人在偏殿內待了整整一夜,嗅覺不佳,根本聞不到自身臭氣。
將皇帝滿臉嫌棄的神情收入眼底,她心如刀絞,默默垂淚。
掃見旁邊華貴精致的趙德妃,再看看狼狽不堪的自己,玉貴人更是氣得俏臉煞白,不住顫抖。
“哭什麼,你先把丸藥說清楚!”皇帝厲聲呵斥。
玉貴人抽噎道︰“殿內三十九人,包括臣妾,都曾服用過一種丸藥,那藥據說能美容養顏,服用後,效果確實頗為顯著。”
皇帝深深吸氣,只覺得這些婦人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來歷不明的東西都敢入口。
萬一這不是什麼養顏藥,而是劇毒,又該如何是好?
“據說已逝的司大姑娘也有過同樣的癥狀,她服用過玄雁卵,那是大月至寶,功效卓著,或許配制丸藥的幕後黑手,就是大月人士。”
玉貴人手中並無確鑿的證據,但她膽子大,心眼小,昨夜至今吃了這麼多苦頭,就算月懿公主真清白無辜,拉人下水,她心里也能舒坦幾分。
“陛下,除了臣妾以外,還有兩個貴人也服食過丸藥。旁人倒也罷了,臣妾三人是伺候您的,萬一得天眷顧,懷上龍嗣,卻被丸藥戕害,那臣妾萬死也難辭其咎。”
皇帝眯了眯眼,眼神冷肅。
他在意的非是丸藥會損傷胎兒,畢竟三名妃嬪都未能懷上身孕,擔憂不存在的龍嗣,與自尋煩惱沒有任何差別。
比起這個,他更怕枕邊人被丸藥控制,刺殺于他。
無論這藥是否與大月有關,都得將月懿找來,好生審問一番。
“你安心將養身體,等尋到消解惡臭的法子,再離開偏殿也不遲。”
說完這句話,皇帝掃也不掃玉貴人半眼,帶著趙德妃飛快離開,仿佛不願再在此地逗留那般。
玉貴人恨意滔天,她不明白以往對自己寵愛有加的皇帝,怎的突然移了性子,非但沒有半點親昵,反倒格外生疏。
她用力咬住下唇,暗暗猜測。
莫不是趙芸娘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挑撥離間?
否則何至于此?
帝妃二人回到養心殿,皇帝拿起鼻煙壺,指腹蘸取少許粉末,捻了兩下,放在鼻前嗅聞。
鼻煙深濃的氣味驅散了惡臭,皇帝緊繃的身軀緩緩放松下來。
“陛下,按照玉貴人所說,丸藥或許與大月國有關,這該如何是好?”趙德妃滿眼憂慮。
皇帝皺眉,道︰“將月懿召進宮,朕親自審問。”
“若無證據,只怕公主不會承認。”趙德妃溫聲提醒。
“無妨,月懿公主後,便讓太子帶人去宅邸搜查,若無異常,則可為其驗明清白,若真有與之相關的藥材香料,少不得從嚴懲處。”
皇帝自詡對月懿公主,乃至于整個大月國頗為優待。
但他並非全無底線,要是月懿執迷不悟,一錯再錯,就休要怪他不顧念兩國結盟之誼了。
皇帝先找來太子,叮囑幾句後,又派內侍召月懿公主入宮。
看到突然出現的內侍,月懿唇瓣略有些發白,整顆心不可避免的墜入谷底。
皇帝這是懷疑她了。
月懿深深吸氣,跟在內侍身後入了宮。
她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一隊身著甲冑的侍衛闖入其中,仔仔細細梭巡,恨不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證據。
太子站在院中,風雪肆虐,他的眼神卻比風雪更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