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司芩一盆冷水潑在陸昀川身上,濺起濃濃白煙時,秦國公便心覺不妙。
听到青年撕心裂肺的哀嚎,更是驗證了他的猜測,當即便兩腿發軟,險些沒一個趔趄摔在地上。
為了保住陸昀川的命,秦國公強撐著一口氣,請了三名大夫一同給陸昀川看診,好不容易才將傷口處理好,卻相當于活剮一層皮。
陸昀川暴露在外的部位,連塊好肉都沒有。
即便相隔數日,秦國公一閉上眼,還能想起那股子肉熟透了的味道,令他胃里一陣翻涌,甭提有多難受了。
與他相比,司芩更是不濟,當場便被嚇得面如土色,嘔吐不止,整整三日水米未進。
還是秦國公派人將熬化的米湯灌進她肚子里,才沒讓她餓昏過去。
要不是怕司芩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鬧出更大的亂子,秦國公根本懶得理會這個養女,早就任由她自生自滅了。
這會兒他派管事出門打探消息,一听學子們將矛頭指向司菀,他眼底透出狂喜之色。
“那個逆女當時緊挨著陸昀川,仔細想來,未必沒有責任,況且她對香灰的毒性頗為了解,甚至還言之鑿鑿,篤定陸昀川的雙手俱廢,她即便不是真凶,也脫不了干系。”
秦國公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為了保全自身。
他雖為一品國公,身上卻並無實職,要是再被天下讀書人厭棄,哪有什麼好日子過?
還不如犧牲司菀一人,護住他,便相當于護住了公府的根基。
子女闔該為父盡孝,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秦國公背著手,在書房來回踱步,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你派人放出風聲,就說老爺被二小姐氣病了,實在管不了她。”
管事不敢違拗秦國公的吩咐,恭聲應是。
他前腳剛離開書房,守門的小廝後腳便進了主院,將方才听到的對話原原本本告知了趙氏。
“好啊!好!司長鈞當真狼心狗肺,虎毒還不食子,菀菀是他親生女兒,為了所謂的名聲地位,便將親骨肉推出去,他連禽獸都不如!”
趙氏怒極反笑,手掌狠狠拍在桌面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趙氏脾性溫和,嫁入公府這麼多年,鮮少大動肝火,更別提似今日這般,毫不留情斥罵枕邊人了。
她揉了揉眉心,沖著趙嬤嬤吩咐︰
“老爺不是病了嗎?學子中不乏有精通醫理的,你在府門張榜,若有學子能治好老爺,賞銀百兩。”
趙嬤嬤是太師府的家生子,最是忠心不過,在趙氏身邊伺候的年頭也不短了,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她是想當著學子的面,揭穿秦國公的謊言。
這、這是徹底撕破臉了啊!
“夫人……”
趙嬤嬤張口欲勸,卻見趙氏搖頭︰
“司長鈞貪婪成性,自私冷血,我已忍讓他多年,平日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便罷了,此次陸昀川受傷,他還想讓菀菀頂罪,我豈能容他?”
趙嬤嬤心知,主子一直覺得愧對二小姐,母女相認以來,她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珍寶都捧到二小姐面前,彌補後者曾受過的委屈。
秦國公的卑鄙算計,已經觸及主子的底線,自然沒有回旋的余地。
“老奴這就前去張榜。”
趙氏輕輕頷首。
司長鈞不是想當縮頭烏龜嗎?那自己就成全他,讓他當著天下士子面前,好好當一回烏龜王八蛋!
秦國公雖被陸昀川的慘狀嚇得不輕,連做了幾宿噩夢,但他近些年來保養的還不錯,也沒病倒,反而十分康健的龜縮在書房,不肯踏出半步。
畢竟如今他剛被逆女氣得“臥病在床”,若中氣十足出現在眾人眼前,不就相當于自打臉嗎?
因秦國公有意散播消息,不多時,聚集在客棧的學子們便得知了此事。
“那司菀果真忤逆不孝,連生父都給氣病了,像這等跋扈囂張的女子,必須嚴刑懲處,以儆效尤!”
“司菀品性如何暫且不論,只說秦國公被氣病的原因,恐怕沒那麼簡單,或許正是因為陸先生重傷一事,才產生了爭執。”
“如今陸先生還在公府養傷,真相究竟如何,一問便知。”
“鄭兄言之有理,若司菀真乃罪魁禍首,咱們便將此女綁了,徑直押到登聞鼓前,求請聖人做主,省得她出身高門,逃避罪責。”
得知學子們商議的內容,秦國公不由松了口氣。
這些人將矛頭對準司菀,總好過對準自己,他剛被聖上罰俸一年,可經不起折騰了。
又過了一日,秦國公好奇事態如何發展,便想著找到管事詢問一二,他推開雕花木門,朝院子里張望,也沒瞧見管事的身影,不由暗罵了句刁奴。
片刻後, 管事連滾帶爬沖進書房,臉上滿是驚慌無措,還被門檻絆了個跟頭。
秦國公擰起眉,呵斥︰“出什麼事了?”
“老爺,大事不好了!夫人身邊的趙嬤嬤居然前去客棧張榜,延請精通醫術的學子來府,為您看診,這可如何是好?”
管事愁眉苦臉看著秦國公。
“這個賤人!”
秦國公咬牙切齒,嘴里罵罵咧咧︰“我說司菀為何如此心狠,原來是隨了趙芳娘!夫妻近二十載,育有兩子一女,她卻連半點情分都不顧,存心讓我顏面掃地、淪為笑柄,我豈能讓她得逞?”
說到後來,秦國公眼底透出陰狠之色,吩咐道︰“你去準備些滋補養身的湯藥,我先飲下,再把藥渣都拿到書房,快去。”
管事忙不迭的離開。
等他走後,秦國公飛快褪去外袍,翻找出兩根發帶分別系在手肘上方,再將褻衣整理妥當,發髻弄得松散開來,確保一派病懨懨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
學子們早就想來秦國公府一探究竟,找出司菀的罪狀,為重傷未愈的陸先生尋一個公道。
趙嬤嬤剛剛張榜,便有一名學子沖上前揭榜。
“鄭某出身杏林世家,即便稱不上神醫,望聞問切的功夫頗為扎實,也能對癥下藥,緩解公爺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