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菀將圖紙仔細收好,漫不經心地問︰
“陛下怎麼說?”
安平王甕聲甕氣回答︰“陛下只說了一句︰慧衡和尚罪孽深重,已畏罪自裁,余下全憑你自己決斷,穎郡王到底不敢觸犯天顏,也沒再吭聲。”
名噪一時的慧衡方丈,突然傳出死訊,安平王也不免唏噓。
原本他還以為娘娘廟是什麼好去處,沒曾想竟是用虎狼藥促使女子懷孕,假作靈驗,騙取香火錢。
安平王卻是不知,娘娘廟背後還有其他人的影子。
只是月懿公主隱藏的太好,沒有露出馬腳,才會被人忽視。
不過,月懿公主即便身處大齊,應該也發現了本國農戶紛紛改種的事實。
司菀很想知道,她會采取何種手段應對。
是驅離大齊行商?
還是鏟除花卉根苗,強迫農戶種植價格低廉的糧食?
可惜現在想要止損,為時已晚。
杏眸劃過一絲危險的精光,司菀看向安平王,道︰
“王爺,您府中養了不少能工巧匠,煩請借我一用。”
安平王知曉司菀的能耐,眼巴巴湊上前,剛毅面龐滿是好奇︰“二姑娘,你要借匠人作甚?”
“我想打造一種農具,名叫水輪三事,可以降低人力成本,無需百姓操勞,便能處理好稻谷小麥等糧食。”
安平王直接提拎起茶壺,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苦丁茶。
“恕本王孤陋寡聞,水輪三事,以往從未听過。”
“其實就是將石磨、礱谷機、碾米機三種農機合為一體,以水力驅動,將未經處理的糧食放進去,即可剝離出精糧。”
“真有這麼玄乎?”安平王不太相信。
“試試便知。”司菀將圖紙推到青年跟前。
安平王展開圖紙,越看越覺得頭疼,這縴毫畢現的圖案無比精巧、無比復雜,他又不擅工事,能看懂才怪。
“待會本王便知會管事一聲,讓他把王府匠人盡數帶到農莊,二姑娘隨意使喚便是。”
司菀抿唇輕笑,頰邊梨渦若隱若現。
兩人對坐飲茶。
沒多久,嚴驚鴻去而復返,她先沖著安平王福身行禮,才道︰
“我已經轉告吳嫂嫂了,信與不信,皆取決于她。”
吳氏的娘家門第不顯,好不容易才嫁給皇商之子,若膝下無子傍身,想要在婆家站穩腳跟,實屬不易。
因而,她才會格外看重腹中胎兒。
但有些時候,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也不知吳氏能否想通這個道理。
“菀菀,這是何物?”嚴驚鴻問。
“這是水輪三事的圖紙。”
嚴驚鴻也曾翻閱過農事典籍,乍一听農具的名字,便知此物與水車頗為相似。
不過以水流驅動的機器,照比尋常水車復雜許多,需要三類農具互相協作又毫不影響,堪稱巧奪天工。
大齊得一菀菀,乃是黎民之幸。
了卻心事後,嚴驚鴻緊繃的身軀不由放松,她湊近司菀,鼻前嗅聞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清淺甜蜜,十分好聞。
“菀菀,你好香啊。”
司菀捏了捏她的臉,眺望不遠處的河流,琢磨著該將水輪三事置于何處,方能合理利用水力。
京城館舍。
月懿公主狠狠將擺放在桌面上的精美瓷器掃落在地,碎瓷四濺,發出刺耳的響聲。
許是氣得很了,女子臉上的藤蔓圖紋顯得越發猙獰。
使臣攥住月懿的手,溫柔輕拍幾下,安撫,“公主莫急,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什麼轉圜的余地?我好不容易才挑中慧衡和尚,讓娘娘廟名聲大噪,可卻抵不過那個賤人輕飄飄的兩句話!
如今慧衡身死,娘娘廟也被查封,我該如何利用那些婦人,為大月爭取機會?”
使臣面容生得極其英俊,鼻直口方,劍眉入鬢。
他將月懿公主抱在懷里,眼底滿是疼惜與愛憐。
“香露本就有問題,不可能讓那群婦人平安誕下子嗣,公主,您太心急了,十個月的時間遠遠不夠。”
“可太子野心昭彰,司菀更是下作無比,他們竟指派行商以利誘民,斷我大月根基,簡直惡毒到了極點!
若繼續放任下去,非但無法完成大計,只怕祖宗基業盡數斷絕于我輩之手。”
月懿公主眼底爬滿密麻的血絲,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嘗到濃郁的血腥氣,激蕩的情緒才緩緩平復。
“微臣知道公主心系大月百姓,此樁博弈,咱們並沒有輸,司清嘉不是還沒死嗎?”使臣低聲提醒。
“她是沒死,但也成了見不得光的廢物,曾經定情的七皇子又是個不能人道的癱子,哪里還有什麼用處?”
月懿慘笑一聲。
“逆命蠱。”
使臣啜吻著女子細膩光潔的面頰。
听到這三個字,月懿公主身軀一顫,頓時來了精神。
對啊!
杜鵑之所以能竊取獨屬于鳳凰的氣運,除了自身體質殊異外,逆命蠱也是不可或缺之物。
別看司菀如今佔據上風,但她體內那只僅是子蠱,母蠱一直在司清嘉肚子里。
當初離開大月的王女,帶走了玉雕和皮紙,她的心血也沒有白費。
不但培養了身具杜鵑命格的司清嘉,還為逆命蠱尋到了絕佳的去處。
只要子蠱在,她就還有翻身的機會。
月懿公主神情中的憤怒,好似被一點點剝離開來,變得冷靜異常。
她推開使臣,走到窗欞前,望著外面颯颯的秋葉,鳳眸微眯。
“陸昀川不是想見司清嘉嗎?那就讓他如願,好歹是當世大儒,對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學生動了心,也不嫌臊得慌。”
“公主想利用陸昀川?”使臣恭聲問。
“鬧出這麼大的風波,香露暫時不能用在明面上,但陸昀川的大儒身份,倒是能好好利用一番。”
月懿公主志得意滿,笑得越發肆意。
使臣以為公主是想將陸昀川和司菀配做一對,不免有些猶疑。
“微臣听聞,司菀與太子走得極近,甚至有可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應該不會接觸陸昀川吧?”
月懿︰“你在想什麼?司菀早就和陸昀川撕破臉,彼此間根本不可能生出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