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女子意味不明的注視,七皇子惱羞成怒,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
“司清嘉,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七皇子眼底滿是煞氣,若非礙于月懿公主和陸昀川在場,他非得好好教訓這個賤人一番,省得她忘了自己的賤骨賤格,真以為還是國公夫人嫡出的女兒。
月懿公主忙將司清嘉護在身後,厲聲道︰“七殿下若再胡鬧,月懿便去稟明聖上,言道你不顧兩國情誼,輕慢我大月的貴客。”
七皇子掀唇冷笑︰
“公主方才還勸我,莫要輕信鬼神之說,你把司清嘉當成貴客,不就是因為她吞服所謂的玄雁卵嗎?一枚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鳥卵,也只有你們大月把它當成寶貝了!”
七皇子到底還保有幾分理智,雖然瞧不起孱弱的大月,倒也沒將“彈丸小國”這四個字說出口。
畢竟他還要爭一爭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萬一月懿公主到父皇面前搬弄是非,終究不太妥當。
青年怒意盡數收斂,用一種陰 的目光盯著司清嘉。
“清嘉,皇祖母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不要考驗我們的耐性。”
話落,七皇子懶得再同他們爭執。
拂袖離開。
等人走後,司清嘉好似被抽干了全身力氣,癱軟如泥,跌坐在冰冷磚石上。
她默默垂淚,向來艷麗的面龐透出憔悴,讓陸昀川越發心疼。
“清嘉,七皇子今日能如此輕慢,將來也不會善待于你。”
司清嘉苦笑搖頭︰“學生知道,但這樁婚事是聖旨賜婚,輕易無法轉圜。
說來也是可笑,旁人都覺得是我在攀龍附鳳,為了飛上枝頭變鳳凰,才想方設法勾引了七皇子。
老師您親眼所見,七皇子這般喜怒不定,性情暴戾,一旦與他成婚,等待學生的便是無盡夢魘。
可笑那些散播流言之人,真以為嫁入皇室,便等同于直入青雲。”
陸昀川指尖顫抖,恨不得將司清嘉擁入懷中,小心呵護。
但在皇帝收回成命前,他不能這麼做,免得害了自己的愛徒。
“清嘉,為師會揭穿七皇子的真面目,不讓你受苦。”陸昀川正色道。
司清嘉哭得梨花帶雨,以退為進,勸道︰
“老師,您千萬別犯傻,七皇子背後還有徐惠妃,乃至于整個徐家,若開罪了他,咱們只怕再無活路可言。”
拜入師門這麼多年,沒有誰比司清嘉更了解陸昀川。
他愛慕自己,渴望自己。
卻礙于世俗禮教、師徒之名,不敢僭越雷池半步。
甚至強行按捺住心如刀割的痛楚,眼睜睜看著自己成為七皇子的未婚妻。
如今發現七皇子溫文爾雅的面具下,隱藏著如此不堪的本性,只怕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陸昀川拋卻所有理智,徹底偏向自己。
“你放心,老師自有辦法,不會讓你為難。”
陸昀川小心翼翼握住司清嘉的手,不敢用力,好似捧著價值連城的珍寶。
等他走後,司清嘉拿起錦帕擦拭眼角,柔弱可憐的情狀霎時間消失不見。
“你猜他會如何揭穿七皇子的真面目?”月懿公主拉長語調問。
“左不過文人的那些法子,雖能毀掉七皇子的名聲,卻不見得會讓皇帝收回成命。”司清嘉抿了口早已冷透的茶湯,道。
月懿公主指節輕叩桌面,恰有一截藤蔓圖案繞過皓腕,分外妖異。
她道︰“治標不治本的話,七皇子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依公主的意思,我該如何根除弊病?”司清嘉問。
“借力打力,以惡制惡。”月懿公主答道。
兩人相視一笑。
陸昀川雖做了許多不合身份的舉動,但到底有大儒之名,又是萬松書院的山長,大名鼎鼎,頗受尊敬。
如今陽縣洪災肆虐,他主動在樊樓設宴,遍邀京城的達官顯貴參宴,捐錢捐糧,為後續安置災民提供臂助。
參宴的賓客不拘男女,不限老幼,僅需將銀錢投入箱籠,即可踏進樊樓吟詩作對,暢飲美酒。
因此,近幾日樊樓的文人墨客多如過江之鯽,不少朝臣也跟著湊熱鬧,捐出一筆筆可觀的銀錢,運往陽縣。
樊樓本就是七皇子名下的產業,陸昀川的舉動自然瞞不過他的雙眼。
礙于司清嘉的緣故,七皇子對陸昀川也沒什麼好印象。
偏生設宴地點就在樊樓,他身為主人,若是避而不見,恐怕會惹人置喙。
這天晌午,七皇子踏進樊樓,便听到陣陣絲竹管弦聲。
優伶翩然起舞,身姿說不出的曼妙。
七皇子掃也不掃半眼,徑直走上二樓,瞧見正在潑墨揮毫的陸昀川,一手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任誰看了都得說一聲好。
“陸先生下筆如有神助,姿態瀟灑,意蘊風流,果真不俗啊!”
“怪不得能教出齊大人那般出色的人物,不僅得您真傳,字寫得極好,還為沿海一帶的百姓做了不少實事,數月奔波在外,不辭辛勞,委實令人敬佩。”
“听說那位齊大人乃太子舉薦,才能非凡,是聖上面前的紅人。”
陸昀川神情微顯僵硬。
早些時候,他為了清嘉,已經徹底和齊書源撕破臉。
兩人之間再無半點師徒情誼,這會兒听到身旁賓客提起齊書源,不免有些尷尬。
恰好七皇子行至近前,眾人紛紛行禮問安,倒是岔開了話題。
“民惟邦本,本固邦寧,確實是好字!”
七皇子拊掌贊嘆,他雖瞧不起被司清嘉玩弄于股掌的陸昀川,卻也不得不承認,此人有幾分真才實學。
“殿下謬贊。”
陸昀川沉著臉道謝。
他還記得,七皇子是如何傷害愛徒的,能有好臉色才怪。
陸昀川做了個請的手勢,道︰“這是陸某自萬松書院取來的佳釀,以山泉水和羊油釀制而成,脂香醇厚,濃烈誘人,與御酒的滋味兒全然不同,殿下可以品鑒一番。”
七皇子彎腰,拿起瓷盞,將澄黃酒液一飲而盡。
隨即便徑自行至空無一人的台前,欣賞優伶的舞蹈。
看著青年的背影,陸昀川眼底劃過絲絲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