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嘉肩膀顫抖不休。
太後觸踫她的指尖冰涼,不帶絲毫溫度,像具尸體一般。
司清嘉想要掙扎,卻沒這個膽子。
只能癱坐在地上,默默垂淚。
“太後,七皇子不會同意的……”司清嘉低聲哽咽,眼底透著濃濃不甘。
太後自上而下俯視著司清嘉,神情透著幾分憐憫,幾分嘲弄,幾分高高在上。
“司清嘉,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說話間,太後沖著遠慈和尚抬了抬下顎,吩咐︰
“大師,時辰差不多了,待會天氣過熱,泥漿容易開裂,會影響藥菩薩的形狀。”
遠慈和尚恭聲應諾。
“對了,記得將口鼻和谷道的位置留出來。”太後出言提醒。
司清嘉頭皮發麻,整個人快被撲面而來的絕望淹沒了,她冷汗直往外冒,渾身沒有半點力氣。
如一條死狗,被宮人拖拽至偏殿沐浴。
浴湯中盡是各種名貴香料,水汽裊裊,沾濕了司清嘉的長睫。
“司大姑娘,奴婢勸您莫要掙扎,乖乖听從太後和遠慈大師的吩咐。
否則若是以繩索將您牢牢綁縛住,只怕血液不通,會變成手腳盡斷的殘廢。”
宮女面無表情的威脅。
司清嘉以手掩面,哭得撕心裂肺,眼底則充斥著濃濃恨意。
將來若她登上後位,勢必要將侮辱、殘害過她的人殺個精光,以鮮血和人命消弭她的痛楚。
見司清嘉安分了不少,宮女以為她認命了,安慰道︰
“奴婢听遠慈大師提過,即便將您塑成要菩薩,也不會放在寢殿內,置之不顧。
每隔三日,都有人將泥封敲碎,放您出來緩一緩。
更何況,您的口鼻、谷道以及其他部位,都會留有氣孔,您也能透透氣,不至于有性命之憂。”
司清嘉撇了撇嘴。
宮女這番話說的當真輕巧,三日放她出來透氣,好似天大的恩典一般。
可莫要忘了,她即將成為金尊玉貴的七皇子妃,卻被迫浸沒在泥潭之中。
香料分量極多,味道也頗為厚重,掩蓋了司清嘉自身的牡丹香氣。
沐浴結束後,宮女仔細為她擦身,絞干頭發,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僧衣,隨即被帶到院子里。
庭院正中有座鎏金的蓮台,做工精巧,表面布有空洞,恰好能容納一人落座。
宮女推了司清嘉一把,催促︰“司大姑娘,快坐好,別耽擱時間了。”
聞言,司清嘉仿如行尸走肉般,被兩名身形高大的婆子攙到鎏金蓮台上,盤膝而坐。
遠慈大師手拿水瓢,舀了瓢特制的泥漿,潑灑在女子身上。
泥漿厚重又黏膩。
其中大抵摻雜了防腐的香料藥材,味道也怪異,濕乎乎的,沾在司清嘉肌膚表面。
司清嘉緊閉雙眼,不敢看噩夢般的畫面。
她心里默默祈禱,希望心上人能及時發現異樣,前來壽安宮救她一命。
可直至泥漿一路封到胸口,膝蓋的部位早已干透,七皇子仍未趕來。
女子紅腫不堪的眼眶盈滿淚水,滴滴答答落在泥里。
很快便消失不見。
泥漿澆灌至脖頸處時,司清嘉隱隱有些透不過氣,臉皮漲紫,呼吸急促,仿如砧板上的魚。
遠慈和尚眼帶不忍,卻無法違拗太後的懿旨,只能用木棍在關節處破開幾個小洞,才繼續潑灑泥漿。
庭院內除了司清嘉的哭泣,只有泥漿潑灑的動靜。
突然,一陣腳步聲從遠而近傳來。
司清嘉似有所感,費力的回過頭去,當看到來人那張無比熟悉的英俊面龐時,她眼底充斥著狂喜。
“殿下!救救我!”司清嘉嘶聲呼喚,整張臉因太過興奮變得扭曲。
這是她的心上人,是她念念不忘的情郎,身份高貴,前程遠大,太後絕不會枉顧七皇子的意願,定能救她于水火!
可七皇子的反應,卻與司清嘉料想的全然不同。
非但沒有半分急切與心疼,反而透著刺骨的冷漠。
他並未阻止面前的暴行。
司清嘉心底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殿下……”司清嘉怔怔望著七皇子,絲絲縷縷的痛楚深入骨髓,讓她變得麻木僵硬。
宮人攙扶著容顏蒼老的太後,緩步行至近前。
風拂過袍角,發出颯颯響聲。
太後似笑非笑,“司清嘉,你不是想見老七嗎?哀家這就成全你,如此,可能安安心心當一尊藥菩薩了?”
司清嘉做夢也沒料想,太後竟這般殘忍。
先將生的希望擺在她眼前,在她以為自己能夠從深淵逃脫時,毫不留情狠狠擊碎她的騏驥。
而七皇子呢?
也將兩人曾經的情分盡數拋卻,冷心冷血到了極點。
“為什麼?”
司清嘉目眥盡裂,流淌的眼淚隱隱泛起粉紅的色澤。
這種顏色並非沾染了脂粉,而是悲痛欲絕的血淚。
七皇子不緊不慢踱步至女子跟前,端量著這尊即將成型的藥菩薩,壓低聲音解釋︰
“清嘉,你的錯處不僅一樁。
其一,你不該慫恿我,將毒性劇烈的除蟲糖晶呈到御前,讓我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尊嚴盡失。
你要知道,君臣之間的關系十分微妙,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在登基前遭此大辱,天然矮了一頭,將來又怎能挺直腰桿,號令群臣?”
“其二,你不該在香雲紗上動手腳,狠心謀害于我,你要知道,雷公藤的毒素會傷及男子根本,使我再也無法敦倫。”
七皇子毫不避諱的闡明現狀。
司清嘉听在耳中,只覺得無比冤枉,偏生她的口鼻已被泥漿封住,雖留有氣孔,卻僅能發出嗚嗚聲,無從辯駁。
她除了搖頭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司清嘉很想告訴七皇子,自己千方百計從水月庵脫身,就是為了孕育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她于情于理,都不會做這等自掘墳墓的蠢事。
七皇子為何不願相信她?
“其三,我是愛慕于你,但不想娶你當皇子妃。
當初怪我太過年輕,未曾思慮周全,更不知你竟不是國公夫人的骨血,而是姨娘柳氏所出。”
世間男子皆薄幸。
而天家兒郎更是其中翹楚,最擅長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