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廢墟上浮動著未散的硝煙，靈犀抬眼時，正見柳運單膝跪在瓦礫堆旁，指尖纏繞的青色靈絲如活物般裹住孩童滲血的小腿。
她指尖剛觸到儲物袋里冰涼的玉露瓶，便瞥見姬雪宸款步走近，素白帕子輕輕拭過柳運眉骨間的灰痕。
兩人低首交談時，風掀起姬雪宸水藍裙角，與柳運的玄色衣擺交疊出曖昧的影子。
玉露瓶在掌心發出細微的 嚓聲，瓶中漆黑如墨的靈液順著指縫蜿蜒而下，灼傷掌心的瞬間在青磚上燙出細小白煙。
星落弦的星痕劍不知何時貼上她後背，劍身上星紋隨呼吸明滅，映得那張巧笑嫣然的臉格外促狹。
“靈犀前輩這手勁......莫不是見那對璧人太過登對，急得想捏碎什麼瀉火？”
“落弦妹妹倒是眼尖。”
靈犀猛地轉身，睫毛下眸光似淬了冰。
“許久不見，竟這般大度了？”
“大度？”
星落弦歪頭時，發間銀鈴輕響。
“前輩這話從何說起？”
“前次在秘境別過，某人可是攥著柳運的衣角說......”
靈犀拖長尾音，指尖繞著一縷碎發打轉。
“說絕不許旁人染指呢。”
見星落弦耳尖驟紅，她乘勝追擊。
“可如今呢？你瞧那姑娘，替柳運擦汗時指尖都快勾到他衣襟了。”
星落弦下意識攥緊劍柄，想起不久前在陽明關，柳運替姬雪宸擋下魔修利爪時，眼中閃過的驚慌分明比當年自己被敵人追殺的感覺來得更盛。
喉間泛起苦澀，她听見靈犀的聲音如毒蛇般纏上來。
“待他習慣了溫柔鄉，怕是連你星落弦的名字都記不清了，日後徒子徒孫環繞，你可要站在台階下喊他一聲柳長老？”
“不會的......”
星落弦喃喃，卻在看見姬雪宸替柳運整理腰帶時，指尖掐進掌心。
靈犀適時按住她肩膀，掌心溫度灼人。
“不如你我聯手，你帶那丫頭去取水，之後我來與柳運交談，一定會好好治一治他這個照花惹草的臭毛病。”
星落弦被靈犀一陣忽悠，腦子頓時嗡嗡的，等回過神時，身體已不受控制地走到了柳運身前。
見星落弦的狀態有些不對，柳運開口問道。
“怎麼了落弦？是不是被魔修傷著了？”
姬雪宸也急切的開口道。
“師姐若是被傷著了，師妹這里還有療傷的秘藥。”
眼見二人如此默契，腦海中靈犀的話，又重新浮現。
二話不說，星落弦拉著姬雪宸就朝一邊趕去，獨留下一人在廢墟中凌亂的柳運。
柳運欲要上前搭話，肩上就落下了一只手，隨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立刻讓柳運回想起了之前的記憶。
身上的雞皮疙瘩頓時冒出，還未等柳運開口，便被靈犀按在半截雕花石牆上時，腰背撞到牆上硌得脊背生疼。
“靈犀，你先松手，听我和你解釋。”
斷牆上的銅鈴在夜風中碎成斷續地響，靈犀掐著柳運下頜的指尖驟然收緊，涂著丹蔻的指甲幾乎要戳進他喉結。
“解釋？你摟著那丫頭腰肢的時候，怎麼不想到要解釋？”
她袖口的風刃卷著碎磚礫，在兩人之間織出幽藍的光網。
“說！什麼時候收的這麼標志的徒弟？”
“誤會了，我和姬雪宸只是師徒關系，這樣你先放我離開，我在和你好好解釋。”
靈犀見柳運如此認真，也就放開了。
柳運這才得以喘息，向靈犀解釋了姬雪宸的來歷。
“原來如此，看來真是我誤會了你。”
“本來就是，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能對徒弟下手嗎？”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忽然松開手退後半步，從儲物袋里扯出羊脂玉露瓶摔過去。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喝了！”
玉露瓶在柳運掌心滾出細響。
他盯著瓶口翻涌的黑色氣泡，喉結劇烈滾動，這色澤、這詭譎的蒸騰感，分明是凌雲仙宗秘傳的“蝕心散”！
三年前她用這玩意下毒凌雲仙宗的死對頭，那倒霉蛋整整七日看見誰都喊“仙姑饒命”。
余光瞥見靈犀抱臂冷笑的模樣，他忽然福至心靈，拔開瓶塞時故意嗆到。
“咳、咳！這味道......”
“繼續裝，我看你還要裝到何時。”
可面對靈犀那不可置疑的眼神，柳運還是強忍心中的不適，一口吞了下去。
黑色靈液從瓶身落入口腔的時候，柳運的腦海中閃過了一萬種自己死亡可能的方式。
說不定這就是靈犀從哪里得到的毒藥，如果超過三日未服用解藥，便會串腸爛肚，死相極為淒慘，而唯一的解藥只在靈犀手中，自己想要得到，必然要接受靈犀的一陣折磨。
要麼就是攝人心魄的靈液，喝下之後身體便不會受自己掌控。
終于靈液落入舌尖，柳運扭曲的臉色突然變得欣喜，一股甘甜之感飛速上涌，不消數息時間便將一大瓶靈液喝光。
黑色液體滑過舌尖的瞬間，柳運瞳孔驟縮。
碳酸氣泡在口腔里炸開的刺痛感如此熟悉，混著若有若無的百花蜜甜香，是幾個月前他告知靈犀的可樂。
“如何？”
靈犀踢開腳邊碎瓦，耳尖卻在他發亮的眼神里泛起薄紅。
“本仙子改良過的，加了青鸞峰的百花蜜，比你那日在萬相城的還要香甜幾分。”
柳運稱贊地點了點頭。
“比起之前還要香甜，真不愧是靈犀。”
柳運仰頭望著漫天星斗，指尖摩挲著空瓶上尚未干透的蜜漬，唇角還沾著黑色靈液的光澤，像極了偷吃糖霜的少年。
靈犀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她望著柳運喉結滾動的頻率，忽然想起方才他喝靈液時，喉結在自己指尖發燙的觸感。
夜風掀起她袖口，露出腕間細如蚊足的紅繩，那是十六歲生辰時，她趁他午睡偷偷系上的，揚言“若敢變心，便叫你渾身長滿毒瘡”。
“既然喜歡......”
她忽然欺身向前，鼻尖幾乎撞上他。
“便答應我件事如何？”
柳運還沉浸在碳酸氣泡竄上眉梢的快感里，順口應下時，瞥見靈犀耳墜上晃動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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