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在出其不意攻克濡須塢後,旋即將兵鋒轉向東方,定下分兵東進、直取歷陽的方略。
一路由他親率主力,將士們盡換楚軍甲冑,沿江北陸路潛行,計劃從敵軍後背防御的薄弱之處驟然發難,以奇兵之勢撕開缺口。
另一路則由崔紹謙統領,以兩艘鐵甲艦為核心的水軍艦隊,走水路出濡須口,控制江面,切斷其與牛渚磯的水上聯系,與陸路同步推進,遙相呼應,形成水陸夾擊之勢,迫使歷陽守軍分兵防御,難以集中力量抵抗。
“哎呦喂,真是奇怪了,這兩天歷陽怎麼這麼熱鬧,就好像開了天眼,一早便知道有人要來打它似的!蕭然你瞧瞧,這最起碼是又來了兩個營的水軍!”
正用航拍無人機,偷窺歷陽城內動靜的陳 ,對著屏幕內的畫面就是一陣嘖嘖稱奇。這已是三天內趕來的第七波增援了,要說這里頭全是巧合,沒半點貓膩,他是死也不信的。
李蕭然沉吟片刻後,對陳 諫言道
“陛下,既然這樣,那還偷襲什麼?不如咱們守株待兔,先截殺一波援軍,再扮成他們混進城去。等入夜後,就趁著黑燈瞎火,在里頭給他們來個中心開花!”
“此言在理,你去傳令甦平,讓他帶人在官道兩側設伏。”
“是,陛下!”
李蕭然剛走不久,江邊率隊偵查的陸暉,便拉著一個男子,火急火燎地趕到陳 的大營外。
“臣,偏將軍陸暉,叩見陛下!”
“進來。”
話音剛落,陳 從屏幕上移開目光,在陸暉身後那陌生男子身上打量片刻,才開口問道︰
“這位是……”
陸暉听罷,忙在那男子背上重重一拍。男子這才猛地回過神,慌忙叩首,自我介紹道
“陛下,我……臣是楚虎林督辛辭,原是鎮軍大將軍陸琿的心腹之一。自大將軍遭桓苑構陷,含冤殞命之後,臣便從武昌被貶斥到了虎林。此番前來,正是奉建康朝廷之命,率部北上馳援歷陽。”
“辛辭……起來說話吧。”
“謝,陛下!”
陳 從案頭羅列的點心中拈起一盤,遞到張櫟手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給帳中那兩人送去。
“陸卿,給朕說說,你把這位都督帶來見朕,是何用意呀?”
“回陛下,臣在江岸邊偵查時,望見辛辭的大 ,這才與他取得聯系。經臣一番曉諭規勸,辛辭已願棄暗投明,歸順朝廷。故而臣特將他帶來,叩見陛下!”
陳 微微頷首,並未直接回應陸暉,轉而朝一旁的張櫟傾身低語道︰
“你去取吳澤軒日前發來的電文,挑那封列有楚國官員名錄的,呈來給朕瞧瞧。”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張櫟便已將電文呈到陳 案前。陳 展開一看,果然與他心頭猜想如出一轍,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悅直往上涌,卻被他硬生生按了下去。
他面上依舊是慣常的沉靜,只抬眼看向辛辭,語氣听不出半分波瀾地問道︰
“都督能講一下,為何願意歸附于朕嗎?”
話落,辛辭卸下身上的甲冑,上前一步,對著陳 深深一揖。
“臣歸附陛下,非因一時之利,亦非迫于勢窮力竭。蓋因目睹陛下登基以來,興農桑以安百姓,整吏治以肅朝綱,拒外侮以固疆土。
天下蒼生苦亂久矣,所求不過溫飽無虞、門戶安寧。臣幼年時家道中落遍歷州郡,唯見陛下仁心布于四海,法度行于九州,此乃數百年間少有的太平之象!
反觀楚廷,幼主臨朝,政令皆出長公主桓苑之手。此牝雞司晨之輩,好大喜功,不以社稷為重,反以私怨構陷忠良。
待臣有知遇之恩的鎮軍大將軍,便是受此毒婦迫害,以至于慘死府中。朝野上下對她是敢怒而不敢言。
今臣棄小營而投明主,實為念大將軍在世時之托,護江南百姓免于兵戈,亦為追隨陛下共築盛世。此心可昭日月,絕非苟且趨利!”
“能得卿這般心懷天下、忠肝義膽的賢臣,實乃社稷之幸,亦朕躬之福!卿以蒼生為念,又不負舊主之托棄亂投明,此等遠見卓識與赤誠之心,足以昭告天地!”
一番寒暄過後,陳 這才步入正題。
“朕方才听聞愛卿此去,是要率軍馳援歷陽……可依朕看來,那楚廷此刻應是還困在朕設下的信息繭房里,只當淮南之地已盡數歸了他們才對。不知建康朝廷為何發出還會發兵增援歷陽的命令呢?”
辛辭搖搖頭,並未急著回話,而是先從懷中取出一道聖旨,雙手捧著遞到陳 掌心後,才緩緩開口解釋道︰
“臣也不清楚,只知是代行長公主攝政的的尚書令張閶的命令。”
“看來這建康城里,倒還藏著些能人。”陳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話鋒陡然一轉,“此番隨你同來的外軍里頭,可有你信得過的心腹?”
“一半一半吧,畢竟有不少是臣從武昌帶來的親兵。”
“好,你這就回營,把那另一半你控不住的,盡數處置干淨。隨後朕自會給你補齊另一半兵馬,隨你一同進歷陽城。”
……
午後,陳 卸下天子甲冑,改換上一身楚軍校尉的服飾。也就一個時辰的時間,上萬人的大軍便行至歷陽城下。
辛辭依著陳 的吩咐,特意尋了舊時相熟的門路打點妥當,好讓他麾下的士卒今夜得以入駐城內,其余幾位都督的人馬,則全被安排在城外扎營。
他借著夜里天寒的由頭,先命人往各都督的營地里添了柴火,又暗中讓親兵將守城用的火油藏進摻了藥的酒中,分批次送進各營。
等這一切都布置妥當,他才快步趕到陳 所在的營中復命。
“都安排妥當了嗎?”
“回陛下,臣一切都已按您吩咐安排妥當,現在就只待夜深後行動了。只是讓您這九五之尊住在兵營內,臣實在是心有不安呀!”
見辛辭是真的因為此事而面有愧色,陳 連忙開口安慰道
“無妨。朕當年滅晉,走的可是陰平陘,那會兒恰逢盛夏,酷熱難當,偷渡陰平的夜里,朕多半是席地便睡。
再說,若是真貪圖享樂、吃不得苦,朕又怎會親臨一線,翻越七寶山去率軍攻取濡須塢呢?卿且放寬心,不必自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