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吵吵比動手，更要人命。”陸辰的眼神再次變得深邃，他將那個火柴盒大小的特種相機，鄭重地交到李衛國手中。
那小小的金屬盒子，此刻卻重如山岳。
“老李，這東西，比我們所有人的命都重要。”陸辰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千鈞，“你親自安排，用最可靠的人，最穩妥的渠道，連夜送出京城。不要走任何我們自己的線路，找那些……和我們八竿子打不著的普通人，用最原始的方式，人肉接力，把它送到秦婉手上。”
“明白！”李衛國重重點頭，他知道這東西的分量。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商業罪證了，這是一顆足以引爆整個華夏政商兩界的核彈。
“幽靈，”陸辰又轉向另一邊，“從現在開始，你消失。切斷所有和你過去有關的聯系，換個身份，去秦婉那里報道。‘屠龍基金’需要一個頂級的安保和情報顧問，負責我們在海外的資產安全。”
幽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陸辰的用意。這是在保護他。今晚之後，喬家一定會像瘋狗一樣，撕咬每一個可能與此事有關的人。他這個“執行者”，必然是重點目標。同時，這也是一份新的、更重要的委任。他沒有多言，只是鄭重地一點頭︰“是，老板。”
一聲“老板”，叫得心悅誠服。
安排完一切，陸辰才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楮。他的大腦依舊在高速運轉，推演著喬振邦接下來的每一步棋。
暴怒，是必然的。
封鎖，是肯定的。
一張覆蓋全城，甚至全國的天羅地網，即將在天亮之前，徹底張開。
……
清源茶社，西山別院。
曾經的清雅與寧靜，此刻已被一片狼藉和刺鼻的焦糊味所取代。消防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最終歸于沉寂。
喬振邦就站在這片廢墟中央。
他沒有理會那些忙著勘察現場的警察，也沒有理會那些戰戰兢兢的下人。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牆上那個被燒得只剩一角黑邊的畫框。
《溪山行旅圖》，沒了。
那不僅僅是一幅價值連城的古畫，更是他權力的圖騰，是他與“方舟”那位大人物之間聯系的信物。畫在，他就是喬家的定海神針。畫毀，就等于他親手斬斷了自己與組織之間的一條重要紐帶，這是一個無法饒恕的失誤。
更讓他感到錐心刺骨的，是書櫃里那本消失的“點名冊”。
那不是副本，是原本！是他耗費數十年心血，親筆記載的家族命脈。每一個名字，每一筆交易，都爛熟于心。可當它以實物的形式，落入敵人手中時，性質就完全變了。
那是懸在喬家，以及名單上所有人頭頂的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爺爺！”
一個急促而充滿愧疚的聲音傳來。喬戰帶著他手下最精銳的“清道夫”小隊，風塵僕僕地趕到。他看著眼前的慘狀，看著喬振邦那張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臉，雙腿一軟，單膝跪了下去。
“對不起，爺爺，我來晚了！”喬戰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金盾公司那邊，他布下了天羅地網，結果撲了個空，等他意識到中計，火速趕回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大的恥辱。
喬振邦緩緩轉過身，他沒有看喬戰，目光卻像兩把冰冷的錐子，扎得喬戰渾身發抖。
“晚了？”喬振邦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我養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在我被人拆了祠堂之後，跑來跟我說一句‘來晚了’的。”
“爺爺，我……”
“閉嘴。”喬振邦打斷了他，聲音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冰冷，“傳我的話，從現在開始，封鎖所有出京的交通要道，機場、火車站、高速路口，一只蒼蠅都不許飛出去！”
“動用我們所有能動用的力量，警界、軍界、道上的，告訴他們，我要找一個人。活要見人，死……我要見到他的每一塊骨頭！”
“把陸辰和他身邊所有人的照片，發給全城每一個眼線。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
一道道命令，從他口中發出，帶著血腥和不容置疑的決絕。整個喬家的戰爭機器，在這一刻，被徹底激活。一股無形的風暴，以清源茶社為中心，迅速向整個京城席卷而去。
喬戰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是！爺爺！我保證，天亮之前，一定把陸辰的頭，提到您面前！”
“頭？”喬振邦冷笑一聲，那笑容里充滿了殘忍和譏諷，“我要他的頭有什麼用？我要他跪在我面前，親口告訴我，他是怎麼知道‘不該存在的人’這句話的。我要把他腦子里所有的秘密，一個字一個字地，全部給我挖出來！”
說完，他不再理會喬戰，轉身，一步步地走入黑暗，背影孤寂而恐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史前凶獸。
與此同時，那輛五菱宏光，拐進了一條不起眼的胡同，停在了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合院門口。這里不是什麼豪華會所，也不是什麼秘密據點，而是一家即將倒閉的京劇社。
陸辰推門下車，抬頭看了一眼掛在門口，已經褪了色的“廣和樓”牌匾。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京城對他而言，已經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籠。
而他，就是那個唯一的獵物。
口袋里的手機，傳來一聲輕微的震動。是一條加密信息，來自大洋彼岸的秦婉。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話。
“數據已收到。我的上帝……這不是名單，這是一部……罪惡的史詩。”
陸辰看著手機屏幕，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史詩，才剛剛拉開序幕。
天，還沒亮。
但整個京城，已經醒了。
一種無形的緊張氣氛，像黎明前的濃霧，籠罩了這座龐大的城市。尋常百姓或許還未察覺，但那些嗅覺敏銳的“地頭蛇”們，已經聞到了空氣中那股不同尋常的血腥味。
高速公路收費站，除了正常的交警，多了一些面容冷峻、眼神銳利的便衣。他們不查違章，不看駕照，只是用鷹隼般的目光，掃過每一輛出城汽車里的人臉。
火車站、機場的安檢口，安保級別被悄然提升到了最高。一些背著手，在候車大廳里來回踱步的“路人”，他們的視線，總是不經意地落在那些獨自出行、神色匆忙的年輕人身上。
城中村的麻將館、酒吧後巷的交易點、那些隱藏在夜色中的灰色地帶，無數的眼線被激活。一張張印著陸辰、林詩韻甚至李衛國等人面容的照片，通過手機，傳遞到了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