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可真行啊。”秦振邦把簡報拍在桌上，“我讓你去撿漏，你倒好，直接把人家的祖墳都給刨了。做空期貨，截胡宏盛，你這是要把喬宇往死里逼啊。”
陸辰停下逗鳥的手，轉過頭，很認真地糾正道︰“秦老，您這話就不對了。我這叫市場行為，是正當的商業競爭。至于喬少為什麼會虧錢，那只能說明他運氣不好，或者，眼光不行。”
秦振邦被他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氣笑了。
“行了，少在我這兒耍貧嘴。”他喝了口茶，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你這一套組合拳打下來，喬宇雖然吃了大虧，但還沒傷到根本。喬家這棵大樹，根深葉茂，不是斷他一兩個枝丫就能倒的。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陸辰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深沉。
“打蛇，自然要打七寸。”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商業上的打擊，只是開胃菜，目的是為了讓他自亂陣腳，露出更多的破綻。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頭。”
說著，他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疊整理好的資料，推到秦振邦面前。
這正是他從高志強那里得到的，關于喬家秘密研發基地，以及“華創科技”這家皮包公司的全部證據鏈。從虛假的專利申請文件，到公司法人代表的身份證復印件，再到資金流水的銀行對賬單，每一份證據，都清晰地指向了一個事實——商業欺詐，以及……國有資產流失。
“當年林叔和高叔他們研發的那種新型面料，立項的時候，用的是中輝集團和某軍工研究所合作的名義，申請了大量的國家科研經費和政策扶持。”陸辰的聲音，沉靜而有力，“但實際上，這些錢，大部分都被喬家挪用，投入到了他們那個見不得光的秘密基地里。而項目的最終成果，他們非但沒有上報國家，反而企圖賣給國外的神秘組織。秦老，您說，這算不算叛國？”
秦振邦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拿起那份資料，一頁一頁地翻看著，越看，眼神越是冰冷。
他戎馬一生，最恨的，就是這種竊取國家利益，中飽私囊的蛀蟲。之前他幫陸辰，還有幾分是看在故人之後的情分上。但現在，他知道，這件事，已經超出了個人恩怨的範疇。
“你想讓我，把這份東西遞上去？”秦振邦沉聲問。
“不。”陸辰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哦？”秦振邦有些意外。
“這份證據，分量太重。一旦拿出來，就是雷霆萬鈞，必然會引發京城官場的大地震。在沒有絕對把握，一擊必殺之前，我們不能輕易亮出底牌。”陸辰的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而且，喬家在京城經營多年，關系網盤根錯節，直接把證據交給紀委，很可能會被他們內部的人壓下來，甚至打草驚蛇。”
秦振邦點了點頭，深以為然。他混跡官場多年，自然明白其中的凶險。
“那你的意思是？”
“溫水煮青蛙。”陸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們先不踫那個秘密基地和叛國的大罪。只拿‘華創科技’這件事，做做文章。”
他指著那份關于“華創科技”的調查報告︰“這家公司，為了做得逼真，走了全套的注冊流程，也開了對公賬戶。雖然法人是借的，但銀行流水是真的。喬宇為了給這家公司注資，從他控制的幾個賬戶里，調撥了上千萬的資金。這些賬戶，表面上看起來干干淨淨，但只要深挖，就一定能挖出問題。比如，偷稅漏稅，或者，商業賄賂。”
秦振邦瞬間明白了陸辰的意圖。
這是要“剪裙邊”。先不動喬家的主干，而是從他們外圍那些不干淨的“白手套”公司下手。這些公司，就像喬家這件華麗外袍上，沾染的污泥。單獨看，不起眼，但如果有人拿著放大鏡，一處一處地找，早晚能把這件袍子，弄得污穢不堪，讓穿袍子的人，再也無法體面地站在陽光下。
“我明白了。”秦振邦拿起桌上的那部紅色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老劉，睡了沒？”秦振邦的語氣，很是隨意，像是在跟一個老朋友拉家常。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秦老，您這大半夜的，有什麼指示？”
“指示談不上。就是最近眼神不太好，看到點髒東西，心里堵得慌，睡不著。”秦振邦慢悠悠地說，“城西那邊，有家叫‘華創科技’的小公司，最近挺活躍。我听說，他們跟中輝集團的喬二公子，走得挺近。你派人去查查他們的賬，看看有沒有給國家，盡到應盡的義務。”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秦老，喬家的人，不好動。”那個被稱為“老劉”的人，語氣有些為難。
“我沒讓你動喬家的人。”秦振邦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我只是讓你去查一家公司的稅。依法納稅，是每個企業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嘛。老劉，你作為市紀委的劉書記，總不能看著有人偷稅漏稅，還坐視不管吧？這要是傳出去，對你的聲譽，可不太好啊。”
這句話，看似平淡，實則分量極重。
這已經不是在商量，而是在敲打。
電話那頭的劉書記，顯然也听懂了弦外之音。他長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秦老。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去。”
“這就對了嘛。早點睡，別熬夜。”秦振邦說完，便掛了電話。
書房里，再次恢復了安靜。
陸辰看著秦振邦，由衷地感嘆道︰“姜，還是老的辣。”
秦振邦白了他一眼︰“少拍馬屁。火，我已經幫你點起來了。這把火能燒多大，能燒到誰，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幾輛沒有任何牌照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華創科技”注冊地址的那棟寫字樓下。
公司的法人代表，那個還在睡夢中的倒霉蛋，直接被紀委的人從被窩里帶走了。緊接著，負責給“華創科技”做賬的會計師事務所，也被稅務部門和紀委的人聯合上門“拜訪”。
行動進行得極為迅速，且悄無聲息。
當喬宇得到消息時，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他坐在辦公室里，听著心腹的匯報，手腳冰涼。
“……法人代表張德旺，已經被紀委帶走，現在處于失聯狀態。給他做代理的那個朋友也消失了。”
“……我們用來給華創注資的幾個離岸賬戶，也被國際反洗錢組織盯上了，資金已經被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