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陸辰卻听得心頭一熱。他的詩韻,早已不是那個在小河村里,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臉紅害羞的小姑娘了。她在風雨中,已經悄然成長為一株可以與他並肩而立的木棉。
    “好。”陸辰握住她的手,“我們一起。”
    決定倉促,行動卻雷厲風行。
    下午,陸辰先陪著林詩韻回了一趟娘家。丈母娘吳秀蓮看著風塵僕僕的兩人,又是心疼又是擔憂。當听說他們要去京城發展時,更是拉著林詩韻的手不放。
    “京城?那麼遠的地方……”吳秀蓮眼圈都紅了,“人生地不熟的,你們倆怎麼過啊?”
    “媽,沒事的。”林詩韻反過來安慰她,“陸辰在那邊有業務,我也想去見識見識。我們又不是不回來了,等在那邊安頓好了,就接您過去住。”
    陸辰則在一旁,將一張銀行卡塞到老丈人林建德手里。
    “爸,這卡里有些錢,您和媽拿著。家里的事,就多拜托您了。”
    林建德捏著那張薄薄的卡片,手有些抖。他看著陸辰,眼神復雜。這個曾經他看不上眼的年輕人,如今卻成了整個家的頂梁柱。他想說點什麼,最終卻只是沉沉地點了點頭,吐出兩個字︰“小心。”
    從丈母娘家出來,陸辰又回了自己家。
    父母的反應比吳秀蓮更加激烈。母親一听要去京城,眼淚就下來了,父親則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眉頭擰成了疙瘩。
    “你這孩子,在省城干得好好的,怎麼又要折騰?”
    “京城那種地方,是咱們這種小門小戶能去的嗎?你別是被人騙了!”
    陸辰知道,跟父母解釋再多復雜的商業斗爭和政治博弈,他們也無法理解。他只能用最樸素的方式去安撫。
    “爸,媽,你們相信我。這次去京城,對咱們廠子,對咱們家,都是一次天大的機會。你們想啊,咱們飛馳的衣服,以後要是能在京城最繁華的商場里賣,那得是多大的牌面?”
    他描繪著未來的藍圖,將危險的部分全部隱去,只留下最光鮮亮麗的願景。他知道這是一種欺騙,但也是一種保護。有些重量,他一個人扛就夠了。
    最終,在陸辰的軟磨硬泡和林詩韻的溫柔勸說下,二老才算勉強點了頭,只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告別了家人,兩人沒有絲毫耽擱,直奔火車站。
    他們買的是深夜出發的綠皮火車,最普通的硬臥。在這個年代,飛機和高鐵遠沒有後世那麼普及,長途旅行,綠皮火車依舊是主流。
    站台上,夜風微涼,燈火昏黃。
    趙衛龍和幾個同盟的核心成員,還是偷偷跑來送行了。
    “陸老弟,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去京城闖天下這麼大的事,就想這麼一聲不吭地溜了?”趙衛龍一上來,就給了陸辰一個熊抱,力氣大得差點把陸辰的骨頭給勒斷。
    他身後,一個叫李胖子的企業主提著一個巨大的帆布包,氣喘吁吁地遞過來。
    “陸盟主,這是我們幾個湊的。京城不比咱們這兒,听說那邊的爺們兒都橫。這包里有板磚、撬棍,還有一本加厚版的《新華字典》,關鍵時刻都能當武器使。您可千萬別跟我們客氣!”
    陸辰看著那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哭笑不得。
    “李哥,我這是去開公司,不是去茬架。”
    “那也得有備無患啊!”趙衛龍一本正經地說,“我跟你說,京城那幫孫子,最會玩陰的。你得比他們更陰!記住,打不過就跑,跑不過就躺下,千萬別硬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家里的事你放心,有我老趙在,誰敢炸刺兒,我第一個削他!”
    一番粗俗卻真誠的話,讓陸辰心里暖洋洋的。
    他知道,眼前這群人,或許沒有多高的文化,或許還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他們身上的那股子義氣,卻是最寶貴的。
    “行了,趙哥,各位兄弟,回去吧。”陸辰拍了拍趙衛龍的肩膀,“家里,就拜托你們了。等我的好消息。”
    汽笛長鳴,火車緩緩開動。
    趙衛龍他們站在月台上,用力地揮著手,直到火車消失在夜色深處。
    車廂里,燈光昏暗,充斥著各種混雜的氣味和南腔北調的交談聲。陸辰和林詩韻的鋪位是挨在一起的下鋪。
    林詩韻細心地鋪好床單,然後側躺下來,頭枕著自己的手臂,安靜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城市的燈火,漸漸被無邊的黑暗吞噬,只有零星的光點,像散落的星辰。
    “在想什麼?”陸辰躺在她身邊,輕聲問。
    “沒什麼。”林詩韻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就是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一年前,我還在為我爸欠下的賭債發愁。現在,我們卻要去京城了。”
    “以後,我們還會有更大的舞台。”陸辰說。
    “嗯。”林詩韻轉過頭,看著他,眼楮在黑暗中亮晶晶的,“陸辰,你跟我說實話,這次去京城,是不是特別危險?”
    陸辰沉默了片刻。
    他原本不想讓她知道太多,但看著她清澈而堅定的眼神,他知道,任何隱瞞都是對她的一種不尊重。
    “是。”他點了點頭,“我們這次要面對的對手,比我們之前遇到的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大一百倍,一千倍。他們就像一張看不見的網,覆蓋了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國家。我們去,就像是兩只飛蛾,主動撲向那張網。”
    他以為林詩韻會害怕,會擔憂。
    可她沒有。
    她只是伸出手,在昏暗的光線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溫暖而柔軟。
    “飛蛾撲火,未必會死。”她說,“也可能,是把那張網,燒出一個大窟窿。”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陸辰心中炸響。
    他看著她,看著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
    是啊。
    誰說飛蛾撲火,就一定是自取滅亡?
    他陸辰,就是要當那只不一樣的飛蛾。他不但要撲火,還要借著火光,把這片黑暗的天,燒出一個朗朗乾坤!
    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睡吧。”他說,“到了京城,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林詩韻“嗯”了一聲,閉上了眼楮,嘴角卻微微上揚。
    火車在鐵軌上“況且況且”地前行,載著兩個人的夢想和決心,奔向那座充滿未知與風暴的城市。
    窗外,夜色正濃。
    而黎明,已在遠方。
    火車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終于在第三天的清晨,抵達了京城。
    當陸辰和林詩韻走出車站,一股與省城截然不同的氣息撲面而來。
    空氣中似乎都帶著一種歷史的厚重與權力的威嚴。寬闊的馬路,川流不息的車輛,行色匆匆的人群,以及遠處那些只在電視上見過的宏偉建築,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座城市的與眾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