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哥,辰哥有什麼吩咐,你直說!”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把一杯白酒一飲而盡,豪爽地說道,“辰哥扳倒了張富貴,就是給我們所有跑車的人出了一口惡氣!以後辰哥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
“對!辰哥讓咱們往東,咱們絕不往西!”眾人紛紛附和。
猴子得意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拿出了辰哥教他的那套說辭︰“各位大哥太客氣了!我辰哥說了,大家都是在青河地面上混飯吃的,就該互相幫襯。他沒什麼大事,就是最近……手頭有點緊。”
“手頭緊?”眾人面面相覷。飛馳服裝廠現在可是青河最火的企業,日進斗金,怎麼會手頭緊?
“實不相瞞,”猴子壓低了聲音,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愁容,“大家也知道,最近省城來了個大老板,姓薛的,看上了我們廠,想收購。我辰哥不願意,那孫子就玩陰的,把我們的路子都給斷了。現在廠里幾百號人等著吃飯,辰哥實在是沒辦法了。”
他頓了頓,端起酒杯︰“我辰哥想把他手上的一些‘資產’,變現周轉一下。比如,城西那家‘宏發物流’留下來的空殼子,當初張富貴欠我辰哥的錢,拿那個抵了債。現在,我辰哥想把它便宜處理了,不知道各位大哥,有沒有興趣?”
宏發物流?
所有人的眼楮,一下子都亮了。
那可是張富貴經營多年的心血,雖然現在是個空殼子,但那個地理位置絕佳的大型倉儲貨場,還有那些現成的辦公設備,都是值錢的東西。誰要是能盤下來,就等于直接繼承了張富貴在物流行業的半壁江山。
“猴子哥,辰哥真打算賣?”
“那當然!”猴子拍著胸脯,“明碼標價,五十萬!誰先拿錢,就是誰的!不過,我辰哥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這個物流公司,欠了外面不少亂七八糟的賬。誰接手,就得把這些債務也一並接過去。當然了,賬本我們都理清楚了,欠了誰的,欠了多少,一目了然。”猴子說著,從包里拿出厚厚一疊文件,扔在桌上。
眾人立刻圍了上去,翻看著那些文件。
那確實是一本爛賬,宏發物流欠著各種供應商、修理廠、甚至小賣部的錢,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個十幾萬。
但所有人都覺得,花五十萬,買下這麼大一個貨場,再背上十幾萬的債務,這筆買賣,劃算!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一時間,所有人都開始盤算著怎麼湊錢,生怕被別人搶了先。
酒局散後,猴子立刻給陸辰打了個電話。
“辰哥,魚兒上鉤了!一個個搶著要呢!”
“很好。”陸辰的聲音在電話里顯得很平靜,“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我陸辰資金鏈斷了,正在變賣家產,連祖宅都準備賣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計劃也在悄然進行。
翠峰山療養院。
一個穿著護工服,戴著口罩的年輕女孩,推著餐車,走進了三號樓一間僻靜的病房。
病房里,一個面容憔悴,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呆呆地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山景。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她就是喬月。
“喬阿姨,吃飯了。”女孩將飯菜在桌上擺好,聲音溫柔。
喬月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這個女孩,是林詩韻通過她以前衛校的同學,費了好大勁才安插進來的。她來的這幾天,每天都用這種方式,試圖和喬月建立一些最基本的信任。
今天,女孩像往常一樣,一邊收拾著房間,一邊貌似不經意地哼著一首很老的歌。
那是一首八十年代末,紅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曲。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女孩的歌聲很輕,帶著一絲青澀。
當她哼到這句歌詞時,一直如雕塑般靜坐的喬月,肩膀忽然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她的目光,緩緩地從窗外收了回來,第一次,正視了這個每天來給她送飯的年輕護工。她的嘴唇翕動著,干裂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這首歌……是誰教你唱的?”
女孩心里一喜,但臉上依舊保持著天真的笑容︰“我媽媽教的呀。她說,這是她年輕時候,最喜歡的一個人,教她唱的歌。”
喬月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渾濁的眼楮里,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融化,匯聚成兩行滾燙的淚水,順著她蠟黃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她伸出干枯的手,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衣袖,力氣大得驚人。
“你媽媽……她叫什麼名字?她在哪兒?”
窗外,夕陽西下,將天邊染成一片血色。
陸辰布下的兩張網,一張在明,一張在暗,都已經悄然收緊。
他知道,薛平這條儒雅的狼,很快就會發現,他精心布置的獵場,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為他自己準備的陷阱。
夜深人靜。
陸辰的辦公室里只亮著一盞台燈,光線將他伏案的身影拉得頎長。
桌上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鈴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京城號碼。
陸辰接起電話,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听著。
電話那頭,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只有輕微的電流聲,仿佛對方在評估著什麼。
過了足有半分鐘,一個經過處理的、雌雄莫辨的電子合成音才緩緩響起。
“陸辰?”
“是我。”
“想不想知道,薛平的‘博遠資本’,為什麼這麼急著吞掉你的服裝廠?”那個聲音不帶任何感情。
陸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語氣依舊平穩︰“願聞其詳。”
“博遠資本,是喬家旁支三房的產業。”電子音繼續說道,“三房在喬家宗族里,一直被主家壓著,地位尷尬。這次薛平來青河,表面上是替主家出氣,實際上,是立了軍令狀的。”
“軍令狀?”
“沒錯。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吞並飛馳,做成一個漂亮的收購案例,向宗族證明他三房的實力。所以,他才會用這種看似激烈,實則急功近利的手段。”
陸辰腦中飛速運轉,無數線索瞬間串聯起來。
他明白了。
薛平的種種狠辣手段,背後隱藏的竟然是“急躁”。
他不是在玩一場貓鼠游戲,他是在趕時間!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陸辰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電子合成音里也透出幾分嘲弄︰“喬家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何況,我也不喜歡看三房那幫蠢貨得意的嘴臉。我給你提個醒,薛平在青河縣的所有行動資金,都來自于一家名為‘瑞豐信托’的金融機構。這家信托,背後有主家的影子。”
“主家在用資金,控制著旁支的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