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王建業的身上。
現在，皮球被狠狠地踢了回來。
陸辰的這一招“以進為退”，簡直是神來之筆。他把王建業的難題，變成了一個將軍。
你王建業，作為省發改委的主任，剛說完要支持青年企業家，現在人家提出了具體、可行、還能讓你出政績的方案，你支持還是不支持？
你如果支持，那好，這個聯盟一旦成立，陸辰就是當之無愧的發起人和核心人物。他將一呼百應，在省城商界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和人脈，這股力量，將成為你喬家都無法輕易撼動的存在。你親手為自己的敵人，搭建了一個壯大勢力的舞台。
你如果反對，那你就是當著全省這麼多企業家和媒體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臉。你之前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都將成為笑柄。你打壓青年創新的名聲，恐怕明天就會傳遍全省。
王建業的臉色，終于變了。他臉上的儒雅笑容已經完全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鐵青。他死死地盯著台下的陸辰，眼神里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他設下了一個精巧的陷阱，卻沒想到，獵物不僅沒踩進來，反而反手一拉，把他這個獵人給拖了進去。
他感覺自己胸口堵得慌，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
“好！說得好！”
不知是誰，第一個鼓起了掌。緊接著，掌聲如同雷鳴般響起，經久不息。那些青年企業家們，幾乎是發自內心地在為陸辰喝彩。
在雷鳴般的掌聲中，王建業知道，他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他必須捏著鼻子認下來。
他緩緩站起身，強行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拿起話筒，聲音有些干澀︰“陸辰同志……說得非常好，非常有建設性！這個建議，體現了我們新時代青年企業家的擔當和遠見。我個人，原則上是支持的。會後，我們發改委會就這個‘聯盟’的可行性，進行專題研究，並盡快拿出一個方案來。我們政府，就是要為企業家們做好服務，當好後盾！”
說完這番話，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人當眾扇了幾個耳光，火辣辣的疼。
陸辰微笑著坐下，對周圍投來的欽佩目光點頭致意。他知道，這一局，他贏了。而且，贏得干淨利落。
研討會後續的議程，幾乎成了陸辰的個人秀。茶歇時間，他被一群青年企業家團團圍住，紛紛遞上名片，熱情地探討著“聯盟”的構想。猴子在一旁，忙得不亦樂乎，拿著個小本本記下聯系方式，腰桿挺得筆直，臉上的自豪感都快溢出來了。
而王建業，則早早地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場。他狼狽離去的背影，落在陸辰眼中，卻沒讓陸辰有絲毫的放松。
他知道，這次的勝利，只是暫時的。當陽謀失效，惱羞成怒的敵人，接下來，很可能會動用更直接、更血腥的手段。
回青河縣的路上，猴子興奮得手舞足蹈，把今天會場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學了一遍又一遍。
“辰哥，你真是神了！你是沒看到王建業那張臉，黑得跟鍋底一樣！太解氣了！我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跟咱們耍橫！”
陸辰靠在副駕上，閉著眼楮，沒有說話。
他在復盤今天的每一個細節，也在思考下一步的對策。王建業這條線，算是暫時被壓制住了，但喬家呢？他們會善罷甘休嗎？
僅僅是正面硬剛，還遠遠不夠。他需要一把更鋒利的刀，一把能真正刺痛喬家，讓他們感到恐懼的刀。
他的思緒，再次回到了那本破舊的筆記本上。
回到青河縣，已經是深夜。
研討會上的勝利，讓飛馳服裝廠的士氣為之一振。猴子像個凱旋的將軍，把省城發生的事情講得天花亂墜，工人們听得熱血沸騰，看陸辰的眼神里，除了敬佩，又多了幾分狂熱的崇拜。
然而，陸辰的心情卻並未因此而輕松。他深知，王建業的吃癟，不過是這場戰爭中的一次小型遭遇戰。他贏了面子，贏了聲勢，但並沒有傷到敵人的筋骨。相反，這次的勝利，很可能會引來喬家更瘋狂、更不計後果的報復。
他需要找到王建業，或者說喬家在省城這條線上，一個足以致命的死穴。
將自己關在書房，陸辰再次拿出了林松留下的那本筆記本。
昏黃的燈光下，筆記本的牛皮封面顯得愈發陳舊，上面布滿了歲月的劃痕。這已經是陸辰不知第幾次翻閱它了。每一次，他都希望能從那些雜亂無章的文字和符號中，挖掘出新的線索。
之前的每一次閱讀，他的重點都放在與青河縣、周鴻途、錢文廣等人相關的記錄上。而這一次，他的目標非常明確——省城，以及可能與王建業產生交集的一切。
他一頁一頁地翻過，將所有提到“省城”二字的段落都用紅筆圈了出來。
“……三月，赴省城，見王，事不成，空返。”
“……七月，省城‘紅星’事發，風聲鶴唳，暫停一切。”
“……九月，再見王，其意已決，金蟬脫殼之計，甚毒。”
這些記錄都極其簡短，語焉不詳。其中的“王”會不會就是王建業？“紅星”又是指什麼？
陸辰的目光，停留在了“紅星”這兩個字上。
他隱約覺得，這個詞，他似乎在哪里听過。在前世的記憶中，關于省城，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他努力地在腦海深處搜尋著，像是在布滿灰塵的舊倉庫里翻找一件遺忘已久的物品。
突然，一個名詞如同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紅星機械廠！
對了！就是它！
前世，大約在幾年後，省里爆出過一樁驚天大案。省紀委在調查另一名落馬高官時，順藤摸瓜，牽扯出了多年前一樁關于大型國企“紅星機械廠”在改制過程中，導致巨額國有資產流失的舊案。
那時的報道鋪天蓋地，揭露了當時的一批官員和商人，如何通過復雜的資本運作，利用空殼公司，以極低的價格，幾乎是白送的方式，將一個原本資產數億的大型國企，一塊塊地蠶食、侵吞，最後裝進了私人的口袋。
這起案件，在當時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多名涉案人員被判刑，但據說，真正的幕後黑手，那個主導了整個侵吞計劃的“操盤手”，卻因為證據鏈斷裂，以及年代久遠，最終逃脫了法網，只是在官場上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便再次平步青雲。
難道，林松筆記本里提到的“紅星”，就是這個紅星機械廠？而那個“王”，就是當年那個神秘的“操盤手”，王建業？
陸辰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來。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麼他手里握著的，就不是一把刀，而是一顆足以將王建業炸得粉身碎骨的重磅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