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看門的老頭跟我也算有點交情,按現在的話說,我給那老家伙整了幾次一條龍的服務之後,這晚上看門的活就算落我手里了。
    大概過了兩三個月之後吧,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就被我給釣上了。我記得那是個十五晚上,月朗星稀。當時我正在門房里一個人喝酒,忽听門外傳來了“咚咚咚”波浪鼓響。我當時貼著門縫向外瞧,就看門外的月光之下站著一個人,他的身上背著個布褡褳,在月光之中側身而立。
    這一行里的規矩我多少也是懂的,所謂的挑貨郎賣貨都是假的,那不過是一種掩飾。你琢磨去,買一些針頭線腦,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能掙幾個錢。
    在這一行里上掙大錢,就得收一些別人不敢收的東西。比如皇宮大內流傳出來的寶貝,還有就是一些土里刨出來的玩意兒。
    甭管什麼東西,來路肯定有問題。我們當時管這樣的東西叫“陰貨”,就是不能見光的意思。所以這個買賣白天不能干,只能晚上過去打“問路鼓點”。
    而且還得找一個月如明燈的晚上去,一般的就是陰歷的十五或十六。因為這兩個晚上月色正明,鼓點打完以後,人就是要側身站在月光里,既不能看到正臉,也不能讓人家看不到臉。否則的話,大晚上的容易引起誤會。
    有心思是做這個買賣的,見到門外的人以後,會隔著門板啪啪啪拍幾下手掌。如果沒這個心思,里面的人輕輕咳嗽一聲,外面的人听到動靜也就走了。
    我看到門外的人影之後,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掌。隨後把大門輕輕的開了一條縫,那個人順著門縫就進來了。
    進了門房以後,就看這人約摸三十大幾四十來歲的年紀。相貌堂堂,虎背熊腰,就這麼說吧,打眼一瞧,就是那種不好惹的人。
    “爺,深夜大駕光臨,您老這是瞧上,咱府里什麼寶貝了”。
    那個人同樣的抱拳拱手淡淡一笑︰“肩膀齊為兄弟,小兄弟您別客氣。叫我黃登寶就成,這府里的梳妝台和架子床……還在吧?能不能忍痛割愛,價錢咱們好商量”。
    我當時故作驚訝,“爺,您這是逗我玩兒呢吧!這城里何人不知何人不曉,那玩意兒是它邪性呀!您老這不是惹晦氣嗎”?
    “咱干的就是這活計,越邪性的東西,在咱的手里就越有價值,不妨事”。
    我當時又試探的說道︰“黃爺,明八暗八,一十六門,爺,是金門中人”?
    老郭說書也說過,金皮彩掛,蜂麻燕雀,指的就是舊社會的一些江湖行當。其實呀,這個行當一共十六門,分明八門和暗八門,總的來說十六個字,“金評彩掛,皮團調柳。蜂麻燕雀,橫戈藍榮”。
    “金評彩掛”全憑說話,“皮團調柳“只為糊口。“蜂麻燕雀”是喪盡天良,“橫戈藍榮”是臥虎藏龍。
    金門,指的就是堪輿,算命,畫符念咒,驅邪鎮妖,等等這一類的生意。
    黃登寶听我問完,微微一笑︰“兄弟,你這是要跟我做買賣,還是要跟我盤道”?
    “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我說著話拿起了桌上的燈籠,“要不,咱們先去看看東西,如何”?
    他跟我一起離開了門房,奔著那間放東西的房子就去了。實話實說,這段時間這里的路早就趟熟了,該怎麼走,我心里那是一清二楚。
    出了門走了沒多遠,我心里正琢磨怎麼跟他套話的時候。黃登寶卻是站住了腳步,看著面前的小路說道︰“這還是真有點意思,明明是活人住的陽宅,偏偏修了一條鬼道”。
    他這話當時可給我整懵了,而且嚇我一激靈。那老家伙我精心伺候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也沒跟我提過這茬呀!
    當時心里雖然發慌,但我仍舊故作震驚的問道︰“爺,咱可別開玩笑!這地方可是以前皇親貴冑住的府邸,怎麼可能呢”?
    “哼哼”!黃登寶冷冷的一笑,“你看看你帶我走的這條路,緊貼著南牆根兒,白天不見陽光,晚上不見月光。”他說到這兒抬頭又看了看牆頭上能探出來的牆瓦,“你再看看這些牆瓦探出半尺有余,恰好遮蔽星光,這哪是活人走的路,分明就是給死人走的冥道。”
    “冥道也陰陽路,每隔十二步應有一處定路樁。路樁上有燈台,防的就是不知情的人走上去,不至于稀里糊涂的丟了命。可你看看現在這里還有燈嗎?路還在,燈卻沒有了,你小子,怕是讓人給惦記上了”。
    “爺,咱可別開玩笑!我膽小”!當年那會兒,听他這話,我嚇的褲子都差點尿了。
    “那我來問你”!黃登寶突然的沉聲問道︰“你這幾天晚上是不是走過這條路,走上去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渾身發涼,而且感覺有人與你同行”?
    他這話問完,我腿肚子都轉筋了。也就是那會兒年輕腎好,不然的話早就尿一褲兜子了。因為他這話說的對呀!我踩點的時候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確實是這種感覺。
    但是那會兒我不能承認,一旦我承認了,換一條路,那不就把自己暴露了。我是心一橫牙一咬,硬著頭皮帶著他就往前走。
    走了好幾趟都沒出事,怎麼可能今天這一趟就出事兒呢?我趕緊給他帶到地方得了,等到了地方,他瞅了兩眼,又突然問我。
    “你平日里來沒來過這里,在這房間門口逗留過沒有”?
    “沒……沒有”!我當時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這心里咯 咯 的,因為這個地方我來過好幾次,甚至偷偷的隔著門縫向屋里瞧過。實話實說,我瞧的時候我都有點恍惚,我看見的到底是什麼。
    因為隔著門縫的向里瞧,那床似棺槨,梳妝台似供桌。反正是怎麼看怎麼不得勁,處處透著一股邪門的勁兒。
    好不容易到了門口,我剛拿出一串鑰匙,要給他開門。黃登寶這時又說話了,“你小子這命挺硬啊!這三才兩儀鎖,你就是這麼開的”?
    這房門之上有橫三豎二五把鎖頭,從上到下,依次排列。其實頭一回見的時候,我心里也納悶。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一到房門上加五把鎖,但是現在看來這玩意兒有說道。
    但是那老家伙也沒告訴我怎麼開鎖,先開哪一把後開哪一把,我也不知道啊!我當時也是強裝鎮定,道︰“黃爺,別鬧!不就是五把鎖嗎?挨個捅開不就完了嗎”!
    “哼哼”。他冷冷的哼了哼,道︰“算了,你家大人這是沒告訴你怎麼開著鎖呀!那我就今天告訴你,這鎖該怎麼開。咱先進去看看東西,等看完了,我在找你家大人商量”。
    頭頂之上,月光皎潔如燈。我就看他從他的布褡褳里摸出了幾根蠟燭,點著之後依次的立在了門弦上。我當時心里還琢磨呢,他這不是吃飽了撐的,這麼明亮的月光,哪用得著點蠟呀,而且還是一次要點五根。
    我在琢磨,反正我也不是真的跟他做買賣,為的只是探探他的底。他只要進了這屋子,這事估計就算成了。所以我當時雖然迷糊,但是也沒多說話。
    “你呀!先去開最下面的這一道鎖”。
    “唉,好 ”!我半蹲下身子彎腰撅 ,剛拿出鑰匙對準了鎖眼,這黃登寶微微的後退半步,而且腳站魁步。這深更半夜的,他還吆喝了一聲。
    “頭道鎖,鎖陰陽。鎖落陰陽開。”
    “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