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平妃卻依舊看重她。
即便在她纏綿病榻、形銷骨立之際，平妃依舊命太醫努力想法子醫治她，還派人去民間尋找偏方。
也源源不斷地將那些連平妃自己或許都需節省的珍貴藥材送到她這。
這種重視，讓現在遭到家族漠視的章佳嬪十分感動。
面對托孤的自己明明可以選擇敷衍過去，但卻還是在有限的範圍內暗示了自己的平妃……
章佳嬪唇角卻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弧度。
沒想到，臨了臨了。
竟是平妃待她最真心。
怪不得世人常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但在感動之余，章佳嬪也知道平妃所謀不小。
她雖然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但對于平妃的“恩惠”，她也不想在那虛無縹緲的來世再報。
畢竟，該報得恩還是由她自己報比較好。
免得胤祥他們長大後，還要背負這樁講不清的“恩情”。
——
太後隨手將一小撮餌料灑入池中。
頓時，原本散漫游弋的魚兒們便如得了號令般蜂擁而至，爭相逐食，攪動一池漣漪。
太後倚在漢白玉雕欄邊，神情淡漠地俯視著池中景象。
“呵！”
不知聯想到什麼，太後突然冷笑一聲。
“烏蘭，你瞧瞧！這魚和人還真是沒什麼兩樣！”她略帶嘲弄地說道。
被太後點到，正侍立在太後身側的烏蘭霎時心頭一凜。
她飛快地覷了一眼太後的神色，見太後面無表情，她抿了抿唇。
烏蘭不知如何接這話，也不知該如何說到太後的心頭上。
但她知道太後現在正在氣頭上，如果想不出錯，最好還是順著太後說。
“……太後所言極是！這魚兒為了一口吃食，便如此爭搶。人又何嘗不是為了名利、權勢而勾心斗角。”
太後听了烏蘭的話，並未有什麼特別反應。
看不出她對烏蘭這番“不出錯”的言論到底滿不滿意。
她的目光依舊落在池中，冷眼看著池中餌料被魚群分食殆盡。
沒了餌料後，那些先前還熱切擁擠在一起的魚兒，便立刻意興闌珊地四散開來，只留下一池重歸沉寂的碧水。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太後扯了扯嘴角，既是感慨魚群的“冷酷”，又像是在借物喻事一般。
“如此看來，倒真是應景得很了。”
最後，她語氣淡淡地說道。
太後略一抬手。
烏蘭便立刻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托住太後伸出的手臂，然後攙扶著太後離開。
一路上，太後沒再說一些意味深長的話語。
等走到寢宮內，烏蘭扶著太後坐在椅子上時，太後開口道“烏蘭，你說這姑祖母才走了多久啊！怎麼這些人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太後娘娘”烏蘭剛開口。
太後就擺了擺手，“罷了！你雖然跟隨哀家多年，但有些事和你說，你也只會安慰哀家，然後替哀家打抱不平不是嗎？”
“烏蘭，你是從科爾沁草原就跟在哀家身邊的老人了。該說什麼做什麼，心中也應該有數了。不是嗎？”
烏蘭身體一僵，知道自己為求不出錯的小心思，已經被太後看透。
伴隨著一聲悶響，烏蘭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太後娘娘息怒！奴婢愚鈍！奴婢該死！奴婢有負太後信任！”
“但太後娘娘明鑒，奴婢……奴婢並非有意敷衍！奴婢只是……只是惶恐至極，唯恐言語不周，污了娘娘的聖听！更怕……怕自己淺薄無能，非但不能為娘娘分憂，反倒……反倒惹娘娘厭煩！”
烏蘭越說聲音越哽咽。
太後靜靜地瞧著烏蘭。
不知為何，她突然對這個從蒙古跟隨她到現在的侍女，產生了一種陌生感，似乎她好像從來都沒有認清過這個侍女一般。
那些一起在大草原上策馬奔騰的日子，現在想來已恍若隔世。
如今，她雖然是大清太後，但周圍居然沒了“知心人”。
不是恭維她的，就是畏懼她的。
姑祖母會不會也曾與我有一樣的想法呢？
太後眼前浮現出，甦麻喇姑服侍姑祖母的景象。
在姑祖母去世後，她也很久沒見到甦麻喇姑了。
太後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烏蘭，嘆了口氣，“起來吧！”
“多謝太後娘娘！”烏蘭忍著疼痛，站了起來。
“哀家也沒真怪你。只是這後宮之中，人心叵測。哀家沒想到，現在的哀家連個能說真心話的人都難尋。”太後自嘲道。
烏蘭不由得眼眶泛紅，似乎也回憶起了從前，她富有感情地喊出了那聲時隔已久的稱呼，“格格！”
太後不禁一怔，她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听到這個稱呼了。
“都是奴婢想岔了！奴婢只想著事事不出錯，卻忘了太後娘娘待奴婢的真心。”烏蘭艱澀地說道。
“奴婢糊涂！奴婢真糊涂！格格待烏蘭的心，草原上的長生天都看著呢！奴婢怎麼會……怎麼會只想著躲懶，怕擔干系……忘了格格也是會累、會難過、需要人陪著說說話的？”
“哀家……” 太後張了張口，似乎說些什麼，但看著淚眼婆娑的烏蘭，最終無奈地長嘆一口氣。
“好了！哀家不過是感慨罷了，你也別自責了。”
太後擺了擺手，示意烏蘭整理一下自己。
烏蘭趕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後，說道“格格！奴婢覺得就算那些人都如魚群一般散去，只要您一直手握‘餌料’，他們便也只能圍聚著您。”
“餌料？”太後聞言挑了挑眉。
烏蘭這話說得不錯，既然都是為利而聚，那一直手上把持著利益不就好了。
不過，她到底不是皇帝的親額娘，也沒姑祖母那樣的能力。
想要手握讓魚群垂涎欲滴的“餌料”有些不現實。
太後抬了抬眼皮，“你這主意出的不錯，可哀家到底不同于太皇太後。”
“太後娘娘！如果胤祚阿哥能”烏蘭沒有說下去，但太後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倒是真敢想啊！”太後不咸不淡地感慨道。
听不出她到底是覺得這主意好，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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