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都被攔回來了？”
章佳嬪面容蒼白如紙，有氣無力地倚在錦被中，目光緩緩移向剛走進來給她行禮，卻明顯看得出神色不安的紫菱。
听到主子這般詢問，紫菱心下一沉。
伴隨著“撲通”一聲，她重重跪倒在冰涼的地磚上，額頭幾乎觸地，自責道“都是奴婢無能，未能辦好差事！請娘娘重重責罰奴婢！”
章佳嬪見狀心里一下就明白了。
不過她本就沒指望這些人手能毒死德妃。
“罷了，你起來吧！”章佳嬪朝紫菱微微示意。
見紫菱艱難地起身，章佳嬪緩緩開口道“德妃終究是德妃。即便她如今被皇上禁足，她仍是永和宮的主位娘娘，根基猶在”
話還沒說完，章佳嬪又接著咳了起來。
紫菱連忙上前為她撫背，試圖緩解章佳嬪的不適。
勉強平復咳嗽後，章佳嬪拉著紫菱的手，嘴角扯出一絲近乎自嘲的冷笑。
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的狼狽，還是在笑自己的無能。
“再者，經過之前德妃在永和宮那番雷厲風行的整頓。如今的永和宮，怕早已是鐵板一塊，縱使到了這般境地，也依舊是滴水不漏。”章佳嬪輕聲道。
說起這次整頓，她就想起自己之前的貼身宮女玉蘭。
出了永和宮，她曾命人去找過，無論是浣衣房，還是內務府，都沒有玉蘭。
玉蘭，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章佳嬪心里雖然隱隱約約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她仍不願放棄尋找。
可惜
想到這，章佳嬪對德妃恨意不由得又深了幾分。
“不過，怕是不止我們送了東西吧？”章佳嬪幽幽道。
紫菱聞言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娘娘聖明！奴婢听聞也往永和宮送了些。”
她隱去了具體的名號，但章佳嬪心如明鏡。
無非就是那些雖然被皇上狠狠打壓了一番，但還能勉強“喘氣”的包衣家族。
至于那些被重重打壓，連氣說不定都沒法喘的，怕是自顧都不暇了，哪還有功夫搞事。
德妃啊！德妃！
居然這麼多人出手，都能完美脫身。
果然，不能小覷。
章佳嬪在心底無聲喟嘆。
與此同時，她的指尖下意識地攥緊了被角。
紫菱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一眼章佳嬪的臉色，接著說道“不過好似都被德妃擋了回去，奴婢還听聞專門負責管理膳食的嬤嬤，不知怎麼突發惡疾直接去了。”
突發惡疾？
真是完美的說辭啊！
章佳嬪抬了抬眼皮，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那還真是湊巧啊！”
紫菱不禁背後一寒，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窺探這句話背後的意味。
她喉頭發緊，帶著艱澀問道“那娘娘，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暫且停手幾日。”
章佳嬪的聲音帶著病後的沙啞，語氣卻出奇地平靜，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過些時候，再接著送。”
“啊？這” 紫菱驚詫。
顯然，她完全不能理解章佳嬪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既然還要送，為何要特意停下幾日？
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章佳嬪卻沒有分毫為她解惑的意思。
她感受到喉間的癢意，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過了半晌，她才勉強止住了咳意，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朝紫菱揮了揮手，“本宮乏了！你且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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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紫菱滿心疑慮，但面對章佳嬪的吩咐她絲毫不敢多言。
在恭恭敬敬地應聲後，又朝倚在床榻上的章佳嬪行了一個大禮。
紫菱才屏著呼吸，躬著身子，躡手躡腳地倒退著出了寢室，順帶還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
隨著殿門合攏，殿內重歸死寂。
唯有章佳嬪壓抑而痛苦的喘息聲在空曠中回蕩。
——
“四哥！”
胤 在胤 的貼身太監帶領下步入胤 的書房，甫一瞧見書案後那熟悉的身影，便揚起一抹清朗的笑意，朝胤 喚道。
正在凝神運筆的胤 聞聲，手腕微頓，緩緩擱下了手中的狼毫。
抬眼看見是胤 ，他唇角下意識地便要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旋即卻又像被什麼念頭刺了一下，那點剛露頭的暖意瞬間被硬生生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
“八弟，” 胤 的嗓音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滯澀，顯得有些生硬，“今日怎得空過來？”
胤 心知四哥這別扭勁還沒過去，對他這微冷的語氣也渾不在意，依舊笑吟吟道“瞧四哥這話問的，弟弟惦記兄長，難道還需挑時辰不成？”
“無事不登三寶殿。”
胤 一面抬手揮退了侍立在側的宮人，一面語氣平淡地戳破胤 的客套話，“有事，便直說吧。”
話雖如此，但胤 那緊繃的面色和稍顯生硬的腔調，較之方才胤 進門時的冷硬，已然不易察覺地緩和了三分。
自從之前被康熙訓斥“喜怒無常”後，胤 便愈發克制自己的情緒，努力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免得再受康熙斥責。
只有面對親近的人，胤 才敢稍露本性，偶爾做出一些頗為率性的姿態。
當胤 朝親近的人展現自己的性子時，一般也是他態度微微松動的表現。
胤 與胤 相處多年，對胤 自然是十分了解。
再加上，他本身性子通透，于人情細微處最是敏銳，豈會錯過這絲變化？
胤 也不拘禮，自在地撩袍落座于一旁圈椅中，眉眼彎彎道“好四哥，自家兄弟何須見外？細想起來，咱們兄弟間也有些日子沒一處好好說話了。”
胤 唇角微揚，胤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他無從反駁。
然而，一想到他這個好八弟遇著難處，寧可自己咬牙扛著，委屈求全，也不肯來尋他這個兄長。
胤 心頭那點熨帖，便又被一層郁氣蓋過。
只是……
胤 的目光觸及胤 那副隱含“委屈”的眼神時，不禁心下一軟。
心頭的那點郁氣，便如冰塊遇到了暖陽一般，悄然化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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