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老夫祖籍翼州，名諱早已忘卻，現今更喜他人稱我為看山人。昔日年少，隨家人赴東北討生活，孰料後來同來的家人皆命喪山間，我于此守山，權當為他們守靈。故而這些年，我皆主動請纓在此守山。然隨著居于此地之人漸次遷走，唯余吾等爺們，我年事已高，倒也無妨，有口飯吃便足矣，然此子不可久留于此啊，當趁年輕，多出去闖蕩、游歷、求知，習得在社會安身立命之能，而非漸成無情之野人。”
趙達︰“早年吾鄉亦有諸多闖關東討飯之人，其後代大多留于此地。”
老頭︰“望見前方此村否？本名新城村，乃由數伙闖關東者聚于此地而成，山下乃一平原，那片地實乃上佳，每年無論種植何種糧食，皆可豐收，冬日閑暇時，尚可上山獵些野味果腹。無論從事何種營生，皆可飽腹，此乃彼時居于內地之人想都不敢想之事，然僅三四十年光景，現今這些人又紛紛歸鄉，此地復為一片空地，真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趙達感慨地說道︰“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這樣嗎？人生就如同一場戲劇，來的時候匆匆忙忙，走的時候也是如此。無論是在戲里還是戲外，一切都顯得那麼匆忙。相聚的時候短暫，分離的時候同樣如此。只要人還活著，就必須匆匆地行走，匆匆地往返，到最後才恍然大悟，忙碌了一生，最終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
老頭听後，不禁拍手叫好，他感嘆道︰“說得太好了！生命如此短暫，生死都在瞬間，我們赤裸裸地來到這個世界，最終也將兩手空空地離開。所有的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都如同過眼雲煙，風流雲散，一別萬雨啊！”
趙達見狀，笑著對老頭說︰“听你說出這樣的話，我就知道你年輕的時候肯定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這個孩子該不會是你自己的吧？”
老頭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什麼是好人？好人不過是給別人看的罷了，真正的生活只有自己才知道。咱這輩子雖然當不了所謂的好人，但我自問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看看現在內地的生活，那是越來越好了，可這里的人卻越來越少。尤其是那些女人們，都想著回老家去過日子。如今來到這里的，更多的是一大幫男人。男人多了，事情就難免會變得復雜起來。尤其是當連續幾個月都見不到一個女人的時候，這些男人心里想的，永遠都只有那點事。”
老頭說到這里，突然頓了一下，他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堅韌的亮光，雙手也不自覺地緊緊握成了拳頭。
趙達靜靜地听著老頭的話，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他凝視著老頭，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如果我跟你說，你的這種體會我也曾經有過，你會相信嗎？”
老頭面帶微笑，語氣輕松地說道︰“自從你一進門，我就特別留意你和後面那小伙子了。他呀，火候還差點，你們倆應該都有點功夫在身，不過他的功夫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但是你就不一樣了，你的眼楮里透露出一股殺氣，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氣質啊！只有經歷過真正的殺戮，才會有這樣的眼神。龐小春的眼楮里也有這種殺氣，不過他平時面對的大多是些牲畜，最大的也就是後面那頭野豬了。所以啊，哪怕是為了不讓他變成一個野人，也絕對不能再讓他繼續待在山上了。”
趙達听了老頭的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笑容，回應道︰“您這意思是覺得我像個野人咯？”
老頭擺了擺手，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可沒那個意思。只是你的眼神里有一種很復雜的成分，讓我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這種眼神要麼比壞人還要凶狠，要麼比好人還要善良！這種矛盾的特質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實在是太罕見了！”
趙達哈哈一笑︰“要不怎麼說人老奸，馬老滑呢，僅僅是透過眼神就可以觀察出這麼多的事情，我的事連我老婆都沒敢告訴，他們幾位就更不知道了，您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就不能給我留點兒秘密嗎？”
老頭說︰“你的這種眼神騙不了人，龐小春眼楮里也有，不過他從小面對的都是動物，人可比動物狠多了，也難對付多了。”
趙達問︰“那你說他對人既然這麼心軟，平時都是怎麼對付那些偷獵者的呢？”
老頭答︰“我們不會因為這事而去殺人，很多時候就是放空槍，把他們嚇跑就行了，偶爾有實在不听話的也只是出面制止罷了。”
趙達說︰“那樣做豈不是很麻煩？等他們緩過神來還會回來的。”
就在這時，只听得“嘎吱”一聲，那扇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緊接著，一個異常響亮的聲音如洪鐘一般在屋內炸響︰“爺爺，誰來了啊？我瞅見外面停著一輛車呢！”
趙達聞言，連忙轉頭看向門口，只見一個身影如旋風般疾馳而入。待看清楚來人後，趙達不禁心中一震——好一個高大威猛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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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左右，身材魁梧，肌肉線條分明，猶如一頭矯健的獵豹。他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兩側，遮住了半邊臉龐，卻難掩其眉宇間的英氣。兩道濃密的虎眉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杏眼，那眼眸猶如深邃的夜空，閃爍著點點繁星，透露出一股桀驁不馴的氣息。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張寬厚的嘴唇，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抹不羈的笑容。他身著一套黑色的外衣，衣服的後背上背著兩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仿佛是剛剛捕獲的獵物。腳下蹬著一雙略顯破舊的軍靴，靴面上還沾著些許泥土，顯然是剛剛經歷過一番奔波。而他的右手，則緊緊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砍刀，那刀身反射著屋內的燈光，令人不寒而栗。
老頭見狀，眉頭微皺，嗔怪道︰“看看你這整天風風火火的樣子，像什麼話！還不快把你身後的那些東西處理一下，還有房子後面的那些，今晚統統都做出來吃掉，明天一早我就送你走。”
龐小春一听，頓時急了，連忙說道︰“爺爺，我才不走呢！我要留下來給您養老啊！”
老頭說︰“我現在還死不了，也不用你養老，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接你，他們就是來接你的人，你以後跟在他們身邊出去生活，我也就放心了。”
龐小春轉過頭看著屋里的幾個人問︰“你們是什麼人？干什麼的？我憑什麼要跟你們走？”
老頭說︰“他們會帶你走進一個新世界，那里有吃有喝，還有很多你想不到的生活，還記得你上學時的那些同學吧？他們都在那里等你，還有你媽媽可能也在那里，只有你走出這里才有機會找到，你明白嗎？”
龐小春那堅毅的眼神閃過，堅定的說︰“不明白！我媽媽既然要找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我和那些同學早就沒聯系了，我也不想他們，我現在只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老頭擺擺手說︰“你先去後面收拾吃的吧。”
看到他出去以後，老頭轉頭對趙達說︰“你現在覺得他怎麼樣？”
趙達說︰“真不怎麼樣，人雖然看起來還不錯，但起碼得讓人家自願離開吧？別搞得好像你要把他賣給我們似的。”
老頭說︰“放心吧，今天晚上我肯定會說服他，明天就跟你們一起走！”
趙達問︰“為什麼要這麼著急送他走呢？以後你慢慢跟他說就行，什麼時候想通了就讓他到中都找我，或者是打電話過來接他也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我可告訴你，販賣人口的事我們可不做。”
老頭說︰“這座山將由森林林警接管，估計最近就會來人，讓他跟著你們出去也算給他找條出路，林警接管後可能連我也留不住了，以後就讓他跟著你們了，現在把他安排出去找條出路，我以後也可能去投奔他，明白了吧？”
趙達說︰“別說這些好听的，我不信，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明天我會帶他走，以後時不時讓他回來看看你就行了，如果你要去新地方之前，我也希望你把地址告訴我們，你放心，出去以後我們肯定不會虧待他的！”
老頭說︰“行，我相信你，咱們去看看靈芝。”
老頭帶他們來到一個小房間，牆上掛滿了土槍和各類狩獵夾子，兩個泡在酒里的金黑色的靈芝靜靜地飄在里面，旁邊還隨意放著幾個紅里透著灰蒙蒙的靈芝，老頭指著大瓶子說︰“這兩個松樹上的已經泡酒了，剩下的幾個是其他樹上的，藥用價值都不如泡酒的那兩個。你既然有用，那就都帶著吧，回去後找那些老醫生，他們應該知道還有哪些忌諱。”
趙達說︰“你的意思是其他的還要留著？我覺得你的身體在二十年之內應該用不到，而且你這里是靠山吃山，以後肯定有機會拿到更好的！”
老頭笑了笑說︰“我也是好容易才撿到的這些，你真以為這玩意遍地都是呢？那得經過復雜的生長條件，機緣巧合之下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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