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潔婷︰“巡視,監督,綜合治理,你說在這個地方還能去干什麼的?你想干什麼?能干什麼?”
趙達笑著說︰“我說的干只是一個名詞,而你說得干更像是動詞。”
董潔婷︰“什麼動詞名詞?什麼意思?”
趙達︰“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這時候程恆軍也來到了辦公室,然後帶著幾個人先是在各單位里像巡警一樣走了一個過場,回來就一起學習了幾份重要中央文件和市府最近開會的會議精神。
下午下班後趙達和董潔婷一起來到了昨晚吃飯的酒店,趙達先開口說︰“先說好今晚不喝酒,咱倆只談姐弟交情,不談工作。”
董潔婷︰行,听你的。你想吃點什麼?
趙達︰我這人的優點就是適應能力特別強,屬于大眾口味,不挑食。隨便要點吃的能吃飽就行,不用管我。
董潔婷︰那就來個蛤蜊吧,再炒個青菜,咱這個地方就這麼幾種蔬菜,也沒什麼可選的,就像那樹上沒幾個果子可摘一樣。
趙達︰好 ,我再給你要兩杯飲料吧。
董潔婷︰我還是搞不懂,你為什麼不留在政法委呢?你可知道,不管是小年輕還是那些老油條,多少人想進這個單位都爭得頭破血流。
趙達︰婷姐你是個聰明人,至少在我見過的人里是少有的聰明人。你能從一點點線索里推理出很多合理的結論,這本身就是一種能力的體現,我真的非常佩服你。我也承認這確實是個好單位,甚至對于普通人來說只要這輩子不犯大錯,就可以一直在這兒干到退休,就像火車在固定軌道上一直跑一樣穩穩當當。
董潔婷︰所以我就不明白,有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要走呢?
趙達︰其實我從小就有個夢想,所以從小就努力學習,我相信有了更高學歷以後的人生起步也會更高。可是現在的社會形勢就是是形勢比人強,你相信嗎?只要我想,三年內就能成為百萬富翁。你也知道我在學校的事,曾經有娛樂公司給我開出金牌創作人的待遇讓我去他們公司,還不強制我給別人寫歌,甚至願意和我分成簽合同。但我都沒去,就是因為心里這個夢想。辦公室有什麼?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這樣的生活你覺得有意思嗎?從警員到警監差不多就到頭了,再往上走更是難如登天,而且服務範圍可能這輩子都離不開那間小辦公室。而我這人特別喜歡挑戰未知領域,可不像那種只是單純好奇的小貓,我是要徹底征服它。音樂對我來說太簡單了。所以我要走另一條路,仕途!
董潔婷︰你說到底還是個農村出來的孩子,不管是想出人頭地還是想揚名立萬,都符合普通老百姓的心理。但是現實中的仕途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就拿我來說,我現在是副處,也有可能這輩子就卡在處級再也升不上去了。就算你真能到處級,如果不在實職也還是什麼事情都干不了。要是有機會做了實職,那等待你的就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可不是我嚇唬你,很多在位子上的人表面看起來是光鮮亮麗,其實到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在一處也查辦過不少人了了,基層領導想做點實事哪有那麼容易?更多的是被別人當槍使了。尤其是你這樣從農村出來的人,你覺得自己能經得住多大的誘惑?當金錢、美女,甚至是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你都想象不到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趙達︰你也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升到了副處,難道我一輩子都達不到這個高度?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所以我才更想去挑戰!一個實職說到底就是為了造福一方。你們大院出來的孩子,可能永遠體會不到那種偏遠農村孩子的經歷。他們沒錢買學習資料就十幾個人湊錢買一本書,村子附近沒有完整的小學,他們就翻山越嶺去上學。你能想象他們衣服上補丁摞補丁嗎?就像是那種破布拼成的百衲衣。你能想象他們一家人吃的最好的就是炒咸菜嗎?這都是因為窮啊。我去過很多地方,也仔細想過造成這種後果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是環境、天災還是人禍?其實都不是,是觀念!他們祖祖輩輩在這兒生活,已經形成了一套固定的思維方式,靠天吃飯就成了他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好像天不下雨就是老天爺在懲罰他們,理所當然吃不上飯。而城里人是怎麼想的呢?他們也許會想辦法自救去引水灌溉,也許會直接放棄種地,因為他們還有其他謀生手段,不必靠種幾畝地維持生活。
董潔婷︰準確的說是思想觀念僵化,你知不知道改變一個人的觀念有多難?改變一群人的觀念更是難如移山。越是窮的地方,他們的思想觀念就越保守,一群從出生就接受這種思維方式的人,過個十幾二十年就更是根深蒂固了,你還想改變一群人的觀念?簡直是白日做夢。
趙達︰不試試怎麼知道呢?我相信肯定有辦法能改變他們的觀念,現在有個不成熟的辦法,應該可以值得去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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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潔婷︰每個剛進入體制內的人都會有一個偉大的抱負,只是隨著時間的消磨,那些堅定的理想也被消磨殆盡,這時候只要一點點利益擺在面前,就能讓你迷失自我。要是你在第一次得到利益的時候有幸沒被發現,那麼你在以後的膽子就會越來越大,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趙達笑著說︰在你們的眼里,看誰都是貪官污吏,如果不是,那就是這個人還沒有被徹查。但是我肯定不會的,就算金錢、美女擺在我面前,我寧願放棄仕途也不會丟掉原則,就像堅守陣地的士兵不會輕易離崗。
董潔婷笑著說︰堅定的立場來自于堅不可摧的後盾,沒有後盾,就算你再有信心也會傷痕累累,甚至丟了性命,因為你有弱點,比如家人親戚,朋友!你以為你有原則,有底線就夠了了嗎?人在官場,從來都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有時候想拿下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失誤就夠了,然後這個人就是不斷的填補這個失誤,從而導致更大的失誤不斷出現!
趙達︰你說的第一句話我也認同,但是第二句我能理解為你在威脅我嗎?
董潔婷︰你和我沒有根本的利益沖突,跟你說這些也是給你敲個警鐘,別以為有肖總的照顧就忘了本分。你有什麼想法也可以跟我說,看在校友的份上我也會盡量幫你分析的。
趙達︰我承認你剛才講的這些非常有道理,改變一個人的根本手段還是利益!天下人忙忙碌碌都是為了利益而來往。我也從來不相信自己有多麼崇高的思想覺悟,但是我相信只要利益給得夠多,肯定誰都會拋棄自己的規矩、覺悟,甚至底線。人最容易被說服的,永遠都不是道理,而是利益。比如你去跟牛講道理它能懂嗎?但是你給它一把草它就會跟著你走。一個安分守己的老實人,可能會為了一百萬的報酬去殺人,也可能會因為別人一句看不起他的話而走向絕路,也可能會安分守己的平平安安活一輩子,這就是最普通的人生,所以我始終堅信改變一個人的根本,就是要給予他足夠多的利益。我們現在冬天吃的那幾種菜有一部分是夏天采摘,冷藏後保留到春節期間的吧?也有一部分是從南方長途運過來的,為什麼會努力呢?為什麼要想辦法保存呢?說到底還是為了利益最大化,因為春節的時候就算把蔬菜價格提到一萬元一盤還是有人吃,你信嗎?于是新鮮的蔬菜讓酒店就有了更大的利益,他們就願意花大價錢從國外進口蔬菜。所以在現實生活中,只要讓他們看到利益,他們的原本的堅持就會動搖,這就是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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