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32吳貴妃︰死丫頭，怎麼就不長腦子！
當晚，林府內宅。
正廳中的氣氛非常壓抑。
“安平？”賈敏的聲音帶著緊張。
“這樣嗎？”听完美婦人對入宮之事的敘述，林銳意識到自己想的還是太過簡單，他知道林如海遇刺的事情不干淨，卻沒想到會麻煩到這種地步。
哪怕是二皇子真的安排刺殺，事情總要有個說法，他故意帶著林如海遺體回京，還是在天氣極度炎熱的情況下，為的就是在萬不得已時直接掀桌。
因為林家真的做到了為國盡忠、差點兒家破人亡，皇家但凡還要臉，事後肯定得表個態，而且必須給林家一個讓人滿意的說法。
但是，如果這事兒是朝堂上整個文官集團的默契呢？
他原以為林如海遇刺能讓這幫人感同身受、主動幫襯，最少也不會扯後腿，卻沒想到他們要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麼干脆與敵人同流合污。
甚至在他剛一入京的時候，就決定將林家開除出文官陣營。
因為真正的黑手並非、至少不完全是二皇子，也不只是因為奪嫡問題，而是各方聯合一起下黑手，再由吳倫親自出面“壓熱度”，最終讓林如海死的無聲無息。
他突然出手解決掉八大鹽商之一的程家，事後竟然沒有弄出任何麻煩，原以為是被手中武力震懾，畢竟成年人都明白，“價值”是打出來的。
現在看來，武力只是一方面，再就是人家真的沒必要多事，因為所謂“八大鹽商”听著很有牌面，本質上卻只是被豢養的白手套加惡狗，別說死了區區一個程家，全死光又能如何？
想要再選幾家補上的話，很難嗎？
反正好處的大頭沒出圈子，全當殺年豬了。
更何況，他在事後決定入京，在人家看來是純粹的自投羅網。
林銳覺得就算皇家也得要臉，最終拿好處補償，卻不想這事兒根本不怎麼需要皇家難看，但凡他敢繼續鬧下去，必然要被大半個文官集團收拾，死的和林如海一樣，無聲無息。
理由都是現成的，林家的家產瞞不住有心人。
孫皇後好歹還以皇家身份表態，文官方面愣是扔根骨頭就走。
有本事你就鬧，無非就是多死幾個人。
“連皇家都只能默認，我們又能如何？”賈敏忍不住流下淚來。
“怪不得你把林妹妹和琴妹妹都打發去花園，又把後宅的所有下人全都清出去。”林銳苦笑著慢慢起身，“這些事情確實不方便讓她們倆知道。”
這段日子，賈敏一直避免與他見面，更別說是單獨相見。
“如今事情已經明了，我們斗不過的。”賈敏同樣語氣苦澀，“接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那邊不會繼續趕盡殺絕，只是——”
“林叔的後事我會安排好。”林銳明白她的意思，“我們回來後的這段時間，我已經安排人看過風水，在莊子上選了一塊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作為今後的祖陵所在。
正好那邊原有一處院子，本是靠近河邊避暑所用，我就讓人收拾修繕後，作為家中祠堂使用，如今林家先祖的金壇都已經入土為安，只剩墓碑還需要時日才能補齊。
我原本覺得事情不急，祭典可以與林叔的喪事一塊兒辦，以後再慢慢將該有的東西補上，比如牌坊、守靈等等，想不到最終會是這麼個結果，看來只能先認下，今後看看有沒有機會。”
十世之仇可報乎？
百世尤可報也！
“勞煩你了！”賈敏輕輕一嘆。
“我會盡快安排。”林銳不準備耽誤，“這種事情越快越好，到時候你和林妹妹不用跟著，反正只是送去安葬，沒辦法舉行任何祭奠儀式，我可以盡量快些完成。”
賈敏說不出話，只是低頭落淚。
“如此......也好！”半晌，她終于穩住情緒，“你決定便是。”
“二皇子、翊坤宮、吳家！”林銳表情冰冷，“正所謂‘花無百日紅’，他們不是說林家屬于大皇子一黨嗎？也好，反正有夫人和皇後娘娘的交情在，那就滿足他們！”
“其實，現在根本沒有什麼‘大皇子一黨’。”賈敏面露無奈的苦笑，“皇後娘娘出身一般，娘家無法撐起來，更何況吳家只要有吳閣老在，半個朝堂都得給面子。”
“夫人不是說，除了現在的陛下外，之前的大周歷代帝王都能抓住武勛一脈嗎？”林銳淡淡的望向皇宮，“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反正沒什麼機會，倒不如干脆豁出去。”
“我會和娘娘說說，想來她能明白。”賈敏表情冷漠，“吳家！”
“還有咱們府里的人手，我也想辦法補齊。”眼見她已經壓抑到了極限，林銳決定換個話題，“如今家里人少，大部分還都是和琴妹妹借的，還是要盡快補上。”
“這個我已經有成算，不勞你費心。”賈敏輕輕搖頭，“近幾日我放出去打探的人手回話，當初跟隨我的賈家奴才，如今大多都被放在邊邊角角，我會和母親要來用上。
再就是內宅伺候的人手，我會額外要幾個丫頭，你身邊向來都用親兵，不需要小廝，我也就不再多事，只一樣，前院還是得留幾個應門的，有什麼來客的話，少了他們不行。”
“也好！”林銳對這個並無多少積極性，隨便她安排就是。
只不過，院子大了就必須有人照料，沒人的房子壞的很快。
只靠林家現有家人的話，一棟四進三跨的院子別說維護，恐怕連日常打掃都做不到，最終只能眼睜睜的任由府邸破敗甚至坍塌。
許多敗落的世家連祖宅都養不起，原因就在這里。
“那就這樣定下。”賈敏看出他的意思，“夜了，回去歇著吧。”
林銳深深的看著她，直到她不安的站起來想要離開。
他沒有猶豫，上前將她輕輕擁住，沒有顧忌她的不安。
片刻後，他不舍的松手，頭也不回的離開後宅。
目送高大強壯的背影消失在穿堂，賈敏無力的癱坐在長榻上。
翊坤宮，西配殿。
一個嬌俏少女躡手躡腳進入房門，卻被眼前的倩影瞬間逼住。
“見過母妃！”她嚇得趕緊跑過去跪下。
只見客廳主位上，端坐著一個高挑豐腴的美人，閑適的靜靜喝茶，一身淡紫底色金綠花紋的貴妃常服，趁著一絲不苟的高髻，顯出她平日里嚴厲的性情，尤其是現在還板著臉。
正是如今宮中最受寵的貴妃吳氏。
“又去哪兒了？”吳貴妃淡淡的放下茶杯。
“去......外公府上說話。”少女趕緊賠著小心答道。
“每次都拿你外公頂數。”吳貴妃沒好氣伸出縴手，一把扭住女兒的耳朵拉到身邊，“你是不是忘了，我每天都會派人過去問安？”
“哎呀，母妃饒命，疼！”少女急忙露出“苦色”。
“小東西，到現在還不老實。”吳貴妃這才松開，無奈的拉起她摟在身邊，“雖說我們皇家女子不需如前明那般禁錮，到底也沒有亂跑的道理，萬一遇上壞人呢？”
“哪有？”小公主根本沒當回事，“如今正值盛世，又是在大周首善之地，女兒最多不過是白天去集市廟會之類地方逛逛，身邊也少不了跟著人，能有什麼危險！”
“我不怕有人把你搶走，只怕哪天你被人騙走！”吳貴妃沒好氣的扭著女兒香腮，“也不知本宮前世做的什麼孽，今生明明也算有幾分能耐，卻生了你這麼個不長腦子的討債鬼！”
“女兒哪有？”小公主不滿的反駁，“弟弟的功課都不如我！”
“盡信書不如無書！”吳貴妃無奈的拍她一下，卻也知道女兒的性格習慣，只能放棄治療，“罷了，這幾天我有些東西要處理，你留下幫忙吧。”
“啊？”小公主一臉生無可戀，“又不是沒人——哎呀！”
“老實听話！”吳貴妃冷著臉掃一眼女兒，直接無視了她被抽後苦著臉捂住某處柔軟，“臨近中秋，宮中事情不少，你跟著學學，別整天就知道玩鬧亂跑。”
“母妃，這些不是該由鳳藻宮那邊——”小公主突然頓住。
卻是被親媽的死亡凝視嚇得。
“我讓人準備了一些御用的東西，等收拾好就給父親送去，到時候你帶著。”吳貴妃沒在乎她的不滿，“按照常例，中秋雖不需要皇家接見百姓，承天門外卻要安排焰火百戲。
到時你和理兒（二皇子陳理）隨我一起去看看，橫豎你都是要玩鬧；還有，不許你再沒事跑去鳳藻宮，沒見我連所謂的‘晨昏定省’都不搭理嗎？”
“母妃，琢弟弟（大皇子陳琢）也——”小公主又頓住了。
“夜了，歇著吧！”吳貴妃強忍脾氣收回巴掌。
小公主急忙起身，胡亂一禮後便往里間跑去。
“死丫頭，怎麼就不長腦子！”吳貴妃寵溺的看看關死的房間門，面露無奈之色，起身後又招呼道，“曦兒，記住，這幾天哪兒都不許去，听見沒？”
“是，母妃！”小公主陳曦有氣無力。